現在不是左玉翠怕他們,而是艾華明怕事情真相大白。


    一想到大人已經派人去尋那個和發財商量事情的人,他就滿心焦灼。焦灼之餘,又實在找不到解決之法,所以才在這兒找人吵架。


    吵還吵不贏。


    艾華明滿腔憋屈。看他這樣,楚雲梨就高興了。


    兩人再次不歡而散,艾華明在迴去的路上還衝著車夫發了火,出了這麽大的事,他甚至不敢找兄長幫忙。迴到自家酒樓,看到裏麵的客人,他隻得收斂了臉上的怒氣。碰上老客,還得強顏歡笑。


    就這麽一路笑著上樓,心裏更憋屈了,他進門後狠狠踹了一腳椅子:“去把公子找迴來。”


    隨從不敢不聽,飛快跑了一趟。


    但艾禮揚敢不聽父親的話,之前父子倆鬧得很不愉快,他在友人家中住著,處處順心,於是,連人都不見,隻讓人將隨從打發了迴來。


    艾華明聽說兒子不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滿腔的怒氣頓時有了發泄處,他又下樓讓車夫送了自己去那人家中,長驅直入。


    “禮揚,跟我迴去。”


    彼時,艾禮揚正和幾個同窗在一起喝酒,見父親一臉嚴肅的出現,總覺得是父親不給自己麵子,當即也沉下了臉。


    “爹,我這有事呢!”


    艾華明忍了忍氣:“家裏出事了。”


    能有什麽事?


    艾禮揚一個字都不信,在他看來,父親就是騙他就迴去。看這架勢,興許父親在別處受了氣,這是要拿他當出氣筒。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不好和父親吵架,退了一步:“我明天再迴!”


    “不行!”艾華明強調:“有急事!”


    艾禮揚惱了:“我這正喝酒呢……”


    “出大事了,還喝什麽酒?”艾華明見兒子不動,上錢去拽。


    艾禮揚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看父親這麽兇,當即伸手一推。


    而恰巧艾華明腳下沒站穩,被這麽一推,直接摔倒在地上,他反應過來後,爬起身一把揪住兒子的衣領,狠狠一巴掌就甩了過去。


    艾禮揚被打懵了。


    邊上幾個一起喝酒的讀書人看到父子倆即將打起來,就想開口相勸,可還沒來得及呢,就出了這番變故,幾人急忙上前相勸,然後將父子倆都送上了迴去的馬車。


    馬車中,艾禮揚自覺丟了大臉,不願意搭理父親。


    艾華明倒是想跟兒子說,可一來他還在氣頭上,兒子還沒有服軟,他不樂意先低頭。二來,外頭還有車夫,那些事情迄今為止隻有大人尋找的那人清楚內情,沒到最後一步他不願意讓外人得知。三來,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父子倆沉默著一前一後上了樓,艾禮揚直接就要迴自己的屋,艾華明將人喚住。


    艾禮揚迴過頭來,麵露譏諷:“怎麽,剛才那一巴掌還沒讓你解氣嗎?要不要我再把另外一邊臉湊過來讓你打完?”


    看著桀驁的兒子,艾華明隻覺滿心疲憊:“禮揚,真的出事了。”


    他將人推進屋中,關上了門,然後把那些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艾禮揚先是滿臉怒氣,隨即皺起眉來,然後是恨鐵不成鋼:“做生意各憑本事,你怎麽能做這麽齷齪的事呢?還讓人給抓住了把柄,讓我說你什麽好?”


    艾華明已經後悔了,但事情已然弄成這樣,最要緊是想出解決之法,他沉聲道:“我送你走吧。”


    艾禮揚先是一愣,隨即垂下眼眸:“爹,我是個讀書人,你做了這樣的事,我想要科舉入仕已然不能。就算我走了,這輩子也完了。”


    聞言,艾華明愈發後悔,卻也覺得兒子太過悲觀:“你那麽多的堂兄弟,沒有讀書同樣活得好好……”


    艾禮揚兇狠的打斷他:“那是因為他們沒有一個故意投毒的爹,哪怕他們的爹是敗家子,也最多就是鬥雞賭錢混跡花樓,可你呢?”


    艾華明沉默:“我這輩子就得你一個兒子,做這些都是為了你。”


    “我可承受不起!”艾禮揚滿臉譏諷:“你分明就是為了自己。活了半輩子了,連生意都做不成,害人還留下這麽大的把柄被人告上公堂……”


    艾華明氣急,又是一巴掌。


    艾禮揚兩邊臉都紅腫起來,他氣得推了一把父親,轉身跑下了樓。


    跑到街上隻覺自己無處可去,關係最好的幾個友人正在喝酒,這會兒過去,那些人肯定會尋根究底。興許還要勸他孝順父親。


    他不愛聽,也不願意把這點破事跟外人講。此刻他滿心都是對父親的不滿……於是,他往常府跑去。


    父親越是不讓他幹的事,他非要幹,就要氣他!


    常府這邊,常夫人已經久不見人,整個人瘋瘋癲癲的,要說常書瑤一點都沒發現雙親的不對勁,那肯定是假話。可她知道的時候已經遲了。


    看到艾禮揚,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撲進他的懷中痛哭流涕。


    兩人成親時間不長,又一直商量著對付左玉翠,因此,艾禮揚身邊沒有其他女人,兩人感情不錯。艾禮揚見狀,急忙將人攬入懷中安撫。


    “別哭!”艾禮揚安慰了幾句見懷中的人,越哭越兇,他察覺到不對,低聲詢問:“出了何事?”


    常書瑤憋得太久,父親對母親下毒的事她不敢對外人說,但艾禮揚不是外人……饒是如此,她也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艾禮揚沒打算問清楚,隨口安慰了幾句。常書瑤隻覺得他是天底下的第一貼心人,再也忍不住,將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聽完了,艾禮揚半晌迴不過神來,他一臉茫然:“真的?”


    常書瑤說著這些事,哭得特別傷心:“我也希望是假的……嗚嗚嗚……”


    無論艾華明心底裏如何期盼那一家子消失在這個世上,大人再也尋不見,可這世上之事難如人意。不過短短三天,那邊就將人接了迴來。


    聽說這消息的時候,艾華明心裏隻暗恨那家人為何不走遠一點,若是跑到京城來迴都得一個多月……這麽快就迴來了,那還跑什麽?


    和發財接觸的那人人稱十斤,據說是生下來有十斤。他在這城裏混了半生,除了妻兒外,什麽都沒落下。甚至還一個不慎闖了禍,將家裏的宅子都賣了。


    十斤的祖父是郊外的山裏人,當初機緣巧合之下在城裏落了腳。他幹了些不好的事,不好再留在城裏,打算拿著這大筆銀子迴到山裏,買上十幾畝地,做一個富貴閑人。


    剛迴到山上,連宅子都沒造好呢,衙門的人就尋來了。


    十斤膽子不大,當初會答應這樣的事情,純粹是一時衝動,也是因為財帛動人心。從山上被接迴城裏的這一路,他自己就把自己嚇了個半死,到了公堂上一點都沒隱瞞,直接就全部都招了。


    艾華明在邊上聽著,一顆心直直往下沉。


    他故意讓人下毒害人,已經是犯了死罪。並且,他寧夏的財物都得拿出來賠償那先中毒之人。大人找了師爺盤點,兩間酒樓都得抵出去。值得一提的是,在這期間,艾家主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


    艾府在這城裏算是有頭有臉,艾家主天天都在外頭行走,不可能沒聽到消息。既然聽到了沒來,明顯就是對這個弟弟失望透頂。


    艾華明一開始還喊冤求饒,得知狡辯會讓自己罪加一等後,到底還是畫了押。


    楚雲梨站在公堂之外,從頭到尾旁觀。艾禮揚也被押到公堂上跪下,大人還細查了一番,想要知道他有沒有參與其中。


    艾禮揚是真不知情,那段時間他壓根就不在酒樓之中,於是,他得以順利脫身。


    艾華明被押下去時,渾身狼狽,路過楚雲梨身邊,他側頭望來,滿臉的不甘。


    “左玉翠,你害我!”


    他臉上滿是恨意,但卻並不掙紮,看他不激動,又有話要說,押他的人便停了停。


    連大人都看了過來,就怕這其中還有內情。


    楚雲梨一臉驚訝:“自從和你分開之後,我每次和你見麵的時間都不到一刻鍾,還每次都有外人在,我也從來沒有暗地裏打聽過你的消息,我什麽時候害你了?”


    艾華明狠狠瞪著他,這也是他不甘心的緣由之一。他對她這麽好,她該對他留戀不已,想法子迴到他身邊才對。可她離開後就真的走了,從不肯迴頭看他一眼,好像過去的那些情分都不存在了似的。


    他想到自己今天之後會被所有人笑話,也會在暗無天日的大牢中度過後半生,就滿心激憤,忍不住大吼道:“我想贏過你,想證明自己沒有你同樣能做好生意。若是你沒有離開我,我絕對不會做這麽荒唐的事!”


    楚雲梨:“……”這也忒會賴了。


    饒是她見識廣博,從來不會詞窮,一時間也無言以對。


    大人收迴了目光,邊上的兩個衙差頗為無語,對視一眼,押著人離開了。


    艾禮揚整個失魂落魄地走出衙門,外頭等著的常老爺一臉嚴肅,低聲勸身邊的女兒:“書瑤,他有這麽個爹,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什麽出息。之前他們還嫌棄你,要我說你別跟他在一起了。”


    常書瑤有些糾結,因為艾禮揚是在母親出事之後,第一個前來安慰她的人,且二人之間還有秘密,天然就比別人親近幾分,加上夫妻感情不錯。她低聲道:“那是他爹做的錯事,與他無關。”


    常老爺麵色一言難盡:“你若真的打算和他在一起,以後會被人鄙視,連你爹我都會被人笑話。這也罷了,你可以為自己的孩子想過?有這麽一個爹,他以後如何抬得起頭來?”


    眼看那邊艾禮揚越靠越近,他低聲飛快道:“方才師爺已經算清了賬目,他需要賠償人家萬兩銀子,幾乎要把他手頭所有的東西都賠光。也就是說,禮揚什麽也剩不下,他往後隻能靠著你的嫁妝度日……”


    常書瑤本就有些糾結,聽完了父親這番話,再麵對艾禮揚時,她就沒有之前親近。


    兩人同床共枕這麽久,私底下商量著幹了不少事,艾禮揚一看她神情,立刻就發現了不對。


    “書瑤,我爹……以後我隻有你這一個親人。”說這話時他語氣哽咽,眼圈泛紅,看著跟個小狗似的,特別可憐。


    常書瑤心軟了軟:“先迴家吧。”


    常老爺:“……”合著方才那些話都白說了。


    罷了,女兒還年輕,人一輩子那麽長。等她想通了,對這個男人徹底失望之後再提後事也行。


    這件事情後,楚雲梨工坊中做出了一批新貨,好多外地的客商前來跟她談生意。


    現如今左玉翠的名聲已經被城裏所有的富商得知,好多人都說她是做生意的奇才……就算是手拿她所擁有的方子,也不一定能像她似的把生意做到這麽大,名聲傳得這麽響亮。


    在她忙碌的這段日子裏,艾華明被推到了菜市場斬首示眾,要知道,往前數十幾年都沒有這樣惡劣的案子,那天好多人都去看了。


    艾華明在等待行刑時,眼神在人群中搜尋,他看到了兒子,看到了自己很不喜歡的兒媳,甚至有兩個她曾經很寵愛的女人,但卻始終沒有左玉翠。


    一直到人頭落地,他都沒有見著她。


    也讓他徹底明白,左玉翠是真的不喜歡他,是真的恨他!


    這怎麽可能呢?


    他不好嗎?


    楚雲梨騰出手來時,艾禮揚正在給父親辦喪事,辦得很是潦草,她沒去吊唁,隻在靈堂外麵站了站。


    她特意選了人多的時候,於是,饒是她沒有去上香,也沒人說她忘恩負義。


    世情就是如此,無論艾華明私底下是如何對待左玉翠,如何借酒意欺辱了她,在這滿城人的眼中,左玉翠就是得了他的恩惠。


    楚雲梨出現在這裏,也是堵眾人的嘴。


    沒人說她對不起艾華明,反而會誇讚她不忘本。哪怕舊主是個混賬,她也不忘恩情,不顧名聲前來送最後一程。


    值得一提的是,艾華明的喪事是艾禮揚租了一個小院子辦的。之前父子倆就已經被逐出族譜,艾家主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隻當沒有這兩個人。那麽,艾府是肯定不會把人接迴去的,而常老爺如今巴不得和前女婿斷絕關係,自然不會把這樣一個因為犯了罪而被砍頭了的罪人帶迴府裏。


    喪事上特別冷清,曾經艾華明的友人一個都沒出現。就連艾禮揚的那些同窗,也隻有兩位托人送來了喪儀……這倆家境貧寒,曾經得過他的恩惠。讀書人重視名聲,若不是如此,怕是也不會送東西。這樣的喪事,著實讓艾禮揚感受了一把世態炎涼。因為喪事特別簡陋,他實在拿不出銀子來置辦……也讓他知道了銀子的重要。


    喪事過後,他又去了常府。


    常書瑤如今愈發不愛搭理他,艾禮揚察覺到這個事實後,頓時就急了。


    可他越是想靠近,她越不願意親近他。


    正在艾禮揚束手無策,以為自己哪天就會被趕出府去時,常府又出了事。常夫人經常會癲狂,罰款後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昨天他甩了,身邊的丫鬟,兩個耳光後獨自跑了出去,等到眾人追過去時,發現她已經落入了湖水之中。


    此時已是深秋,湖水冰冷。常夫人被人救上來,渾身都凍得冰冰涼,氣息微弱至極。


    常書瑤得知消息過後立刻請來了個大夫救治,她聽說好像落水的人氣都沒了也能救迴來,雖然我心裏慌亂,又擔憂,卻也明白母親大概不會有事。


    畢竟還有氣呢。


    可是……常夫人沒了。


    大夫從裏麵出來說這件事時,常書瑤一臉不信。可事實就是母親躺在那裏已經無聲無息,因為之前發瘋,母親的頭發還是淩亂,身上全都是濕的,看著特別的狼狽,臉色蒼白,隱隱泛著青色,真的不在了。


    常書瑤麵色大變,撲上前去,察覺到這是事實後,頓時嚎啕大哭。她摸著母親已經冰涼的屍身,心中悲痛無比。


    父親會在意弟弟,會偏心弟弟,還會在乎那些庶弟庶妹。這世上也隻有母親是真的疼她。


    艾禮揚眼神閃了閃,上前跪在床邊,滿臉的悲痛,默默流淚許久,雙腿都跪得沒了知覺,才伸手去扶身邊的常書瑤。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兩人很是悲傷。常書瑤真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似的,倒在艾禮揚懷中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發現身邊趴著個人,此刻天已蒙蒙亮。也就是說,艾禮揚在床邊趴了一宿。


    她想到昏迷之前發生的那些事,不知不覺間淚已經濕了枕頭。


    艾禮揚驚醒過來,急忙伸手去幫她擦淚:“逝者已矣,母親若是知道你這般悲痛,大抵也會不安心的。”


    常書瑤側過頭來,一把握住他的手:“禮揚,我娘她是被人害死的。我明明看到她還有氣……就算是受了涼,最多就是發高熱,哪怕是高熱暈厥病重不治。也不至於救不迴來……”


    艾禮揚急忙安慰。


    這些日子住在常府,著實讓他感受了一把寄人籬下的淒涼。尤其常老爺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並且明確表示過不會再讓女兒和他在一起。


    換作以前,艾禮揚才不會委曲求全,但如今情形不同,他若離開了這裏,就再沒有地方可去。


    如今唯一能讓自己過得好的法子,就是緊緊抓住常書瑤……而隻要有常老爺在一天,他就隻能是妄想。


    隻有常老爺不在了,或是讓常書瑤再不肯聽父親的話,他才有機會。


    “這……咱們去找那個大夫問個明白!”


    常書瑤麵如死灰,搖了搖頭:“問不出來的。”


    父親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之前她懷疑母親發瘋另有隱情,暗地裏也查了許久,可什麽都沒有查出來。她想要去看那熏香,才發現熏香早已經燃完了。想要去問那製香之人,卻聽說那個婆子已經賺夠了銀子迴鄉養老……再想問婆子祖籍,十個人說出了十個地方。根本就找不著。


    當然,如果去找大人做主,興許能找著。但這事也太丟臉了,更何況,若是她不依不饒,一定會被父親厭惡的。


    艾禮揚低聲道:“咱們悄悄問。”


    常書瑤動心了,她到底還是想弄個明白,夫妻倆在喪事辦完之後,悄悄找到了大夫,付出了大筆銀錢,終於得了實話。


    常夫人明明有一口氣,明明可以救,可大夫卻被耽擱了。


    大夫的原話是他被兩個隨從攔住,不許上前,眼睜睜看著榻上的人咽氣。


    常書瑤得知了這樣的事,整個失魂落魄。


    艾禮揚心中大喜,他本來還以為自己要花銀子收買大夫呢,沒想到常老爺真的害了妻子。


    告狀是不能告的,常老爺殺妻,鬧出去後整個常府的名聲都毀了。他想要的可不是給嶽母討迴公道,而是想讓自己過上好日子。他低聲道:“咱們給嶽母報仇吧!”


    常書瑤嚇了一跳,麵色慘白如紙。


    出了這樣的事情,常書瑤本來都已經打算疏遠他了,可又覺得身邊毫無依靠,加上艾禮揚又處處貼心,兩人的感情便越來越好。


    於是,夜裏艾禮揚以照顧她為由,兩人住到了一起。又因為身上有喪,兩人隻是躺一張床。


    常書瑤能夠感覺到他夜裏的忍耐,愈發感動。於是,在她下定決心要為母親報仇時,艾禮揚最先得知。


    常府燃起了一把大火。


    剛好燒在主院,常老爺那天睡得很熟,有人去叫他,卻根本就叫不醒,有兩個人想闖進火場去救人,可這些燃起來的就是他的屋子,根本就闖不進去。很快房梁就落了下來,整間屋子都塌了。


    常老爺沒了。


    常書瑤很是傷心,辦完了喪事之後,和艾禮揚一起搬出了常府,搬去了她的一個嫁妝宅子裏。


    小夫妻倆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艾禮揚終於得償所願,一開始他還小意溫柔,後來就嫌棄常書瑤不肯拿銀子給他花。


    夫妻倆吵過幾次,艾禮揚心裏煩躁,他想要接過妻子所有的嫁妝,可常書瑤所有的鋪子都有管事看著這些都是以前母親給她挑的人她根本就不用費心,每月隻拿盈利就行。這樣的情形下,她說什麽也不肯把鋪子交給男人。


    再說了,相處的越久,她也發現艾禮揚此人自以為是。仿佛這天下隻有他最厲害,她那些教程是自己一生的立足之本,當然不肯拿給他糟蹋。


    夫妻倆因為此漸行漸遠,但兩人之間有許多秘密,到底還是沒有提分開。常書瑤覺著,日子就這麽過下去,生兩個孩子之後,兩人相敬如賓,把這生過完就算了。


    可這天她身邊的丫鬟吞吞吐吐,似乎有話要說。常書瑤在雙親走了了之後脾氣很不好,嗬斥:“有話就說。”


    丫鬟急忙跪了下去:“夫人,奴婢……奴婢聽說公子他在外頭養了個女人……那女人都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常書瑤滿臉驚愕,隨機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上:“當真?”


    丫鬟哭著道:“這麽大的事,奴婢哪敢胡說?”她哭哭啼啼,半晌才又哽咽著道:“奴婢前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當有小丫鬟跟奴婢說這事的時候,剛好被公子給發現了,他還……他還欺辱了奴婢,說奴婢要是敢跟您告狀,就是奴婢勾引了他……奴婢甘願一生跟著夫人,打算這輩子都不嫁人,絕對沒有這樣的心思,夫人明察。”


    常書瑤氣得渾身哆嗦。


    也就是說,艾禮揚不止背著她在外頭養女人,還欺辱了她身邊的丫鬟。更氣人的是,他如今所有的花用都是從她的嫁妝中而來,他怎麽敢?


    “把人給我找來!”


    艾禮揚進門看到他滿身怒氣的臉,心頭咯噔一聲,再看到那丫鬟臉上的淚水,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夫人,你找我?”


    他一邊問,一邊看向丫鬟:“你出去,我和夫人有話要說。”


    丫鬟假裝沒聽見。


    艾禮揚頓時大怒,上前一巴掌:“滾!”


    丫鬟被扇跪在地上,常書瑤氣得渾身顫抖:“這是我的人,你憑什麽打她?”


    “你的人就是我的人。”艾禮揚如今也不裝了,反正夫妻感情不好,如果他壓不過她,往後這輩子都別想隨心所欲。其實他早就想這麽幹了,可惜一直沒找著機會,剛好趁著今日一起發作。


    “書瑤,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常書瑤長這麽大,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麽無恥的人。或者說以前他就知道艾禮揚不是個好人,但卻從來沒想過他的的這份無賴有一天會衝自己發作。


    “你不要臉!”


    艾禮揚揚眉:“我怎麽不要臉了?”


    他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脖頸。


    丫鬟嚇一跳,轉身就往外跑。


    艾禮揚見了,也並沒放在心上。因為早在當初常書瑤要重新和他在一起時,她的那兩個弟弟都不答應。後來常書瑤執意,兩人便已經放下了話,如果她過得不好,他們不會再管他。


    而艾禮揚現在已經找機會試探過了,他故意將自己在外頭找女人的事情讓常家兄弟知道,可兄弟倆卻從頭到尾都沒有來找他算賬。


    也就是說,這姐弟之間的感情也就那樣。常書瑤真正的無依無靠,隻能依靠他,若是在他這受了委屈,那也隻能忍著。


    丫鬟也明白這個道理,跑出去後下意識往常府,可跑到一半又想起了自家主子和常家人的生疏,她站在大街上,有些茫然,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可想到主子正在被人欺負,興許還會被艾禮揚沒輕沒重給掐死,她就滿心的焦灼。


    忽然有馬車的鈴聲過來,丫鬟下意識抬頭看過去,然後就看到了一架玫紅馬車,裏麵露出了一張姣好的容顏。


    容貌三十左右,但那美卻超脫了年紀,看著特別有韻味。丫鬟看清楚裏麵的,然後立刻撲了上去:“左東家,救命!”


    楚雲梨馬車被人攔下,看清楚麵前的丫鬟,她揚了揚眉:“何事?”


    丫鬟想法簡單,左玉翠很討厭艾家父子,知道能順手給他們添堵,一定會出手。於是,她跪在地上將事情說了。


    楚雲梨私底下打聽過艾禮揚,也知道他們夫妻之間並沒有外人以為的那麽恩愛,其實這份恩愛是被所有的秘密捆在一起才有的。


    若是兩人沒有合夥做那麽多的事,怕是早已經一拍兩散。確切的說,是常書瑤絕對不會縱容艾禮揚。


    “帶我去看看吧!”


    楚雲梨到的時候,常書瑤已經被掐的直翻白眼,看到有外人來了。艾禮揚急忙收了手,他迴過頭來,滿眼的心虛:“你怎麽會來這裏?”他看了一眼正在咳嗽的常書瑤:“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不用你一個外人來管。”


    “我也沒想管,就是來看看而已。”楚雲梨饒有興致:“想當初你們夫妻那麽恩愛,剛剛成親就合起夥來找我麻煩。看你們這樣……我就放心了。”


    丫鬟聽到這話,隻覺滿心絕望。


    她還以為左玉翠願意幫忙,所以才把人請了過來。


    楚雲梨卻並不覺得丫鬟可憐,因為常書瑤身邊的人都不無辜。當初左玉翠在後院中越來越弱,常書瑤的陪嫁得了空還會到她身邊說些難聽話。這對於已經躺在床上命不久矣的左玉翠來說,又是不小的打擊。


    她轉身離開。


    身後,夫妻倆又開始吵鬧。


    那天後,楚雲梨還是做著自己的生意,偶爾也會聽到艾禮揚夫妻倆之間的事。


    聽說兩人一開始還能心平氣和,後來每次見麵都要吵架。又聽說了艾禮揚外頭養了幾個女人,甚至還找了花娘。


    她找人給常家兄弟透露出艾禮揚夫妻倆將常老爺燒死在屋中的事情後,本來是想著讓姐姐受一個教訓就把艾禮揚徹底趕走的兄弟倆,立刻就改變了主意。


    無論父親有多不對,都輪不到姐姐來下毒手。


    但這件事情又不能讓外人知道,真要是鬧到了公堂上,或是傳了出去,還是自家丟臉。


    不提姐姐對父親下手的事,就連父親跟母親之間那些恩怨,也是不能細查的。


    於是,常書瑤被欺負狠了,派人迴娘家去搬救兵時,一直都沒人出現。


    艾禮揚見狀,愈發變本加厲,甚至還往外麵的女人接了迴來,又找了兩個花娘整日飲酒作樂……這也和他鬱鬱不得誌有關。同樣的讀書人,別人可以科舉,他卻被父親給毀了前程。至於做生意……他從常書瑤手中將那些鋪子接過來之後很快發現自己不是那塊料。


    幹什麽都不成,還不如及時行樂。


    常書瑤被男人氣得險些發瘋,後來更是發現身上已經染了病,她不想死,暗地裏找了大夫來治。


    可根本就治不好!


    她變得越來越重,後來也想明白了,無論如何都要跟這個男人分開,不要和他捆在一起。


    可艾禮揚根本就不答應。


    此刻他也病了,他太隨心所欲了些,加上手裏的銀錢不多,找來的花娘都是價錢便宜的……而價錢太便宜,本身就有問題。


    如果離開了常書瑤,他連治病的銀子都沒有。


    螻蟻尚且偷生,艾禮揚從來都是舍不得死的。


    在男人半夜裏迴來身上又帶著廉價的脂粉氣時,常書瑤忍無可忍,惡狠狠瞪著麵前的這個男人:“我就是死,也要離開你。我這輩子最得最錯的事情就是嫁給了你!”


    艾禮揚已經活脫脫混成了一個無賴,聞言冷笑道:“你當初還說在這個世上,最愛的人就是我,怎麽這麽快就變心了?你想離開……倒也不是不行,把你那些鋪子都過給我……反正你還有娘家嘛,迴家之後絕對不會少你一碗飯吃的,我就不同了,我再也沒有家了,也沒有親人,要是不管我,我就真的隻能去死。”


    “那你就去死。”常書瑤被他的無恥給氣得失了理智,伸手推了一把。


    艾禮揚順手一拽,兩人倒在一起,又開始扭打。


    兩人沒發現的是,剛才的扭打之中燭台倒下,等到聽到外麵有人尖叫時,整張床已經燒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往外跑,艾禮揚嫌棄常書瑤擋路,推了她一把。


    常書瑤本身沒什麽力氣,整個人往地上倒去,察覺到身後的炙熱,她嚇得魂飛魄散,又看男人要溜走,心裏一橫,幹脆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隻這麽瞬間的功夫,身後的火苗纏了上來。


    常書瑤感受著全身的灼痛時,忽然就想起來了同樣死在大火中的父親。


    父親那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麽疼?


    她會被大火燒,是不是父親在天有靈報複她?


    就算不是父親的報複,這也是報應。


    興許兩個弟弟說的對,無論父親做了多大的錯事,都輪不到她來出手。


    艾禮揚努力想要踢開身後的人,卻怎麽都踹不開,到後來,他身上到處都痛,火苗燒得他看不清眼前情形,最後的感官中隻剩下痛,是他一輩子都沒有承受過的那種痛。


    大火中,兩道身影纏在一起,漸漸地不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2-07-0623:09:18~2022-07-0723:14: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南妮的南10瓶;暗夜風華5瓶;看浮雲舊事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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