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於父眼中,曾經的七月在他眼裏隻是一個伺候自己的丫鬟。但幫他生下了唯一的女兒,讓他不至於斷子絕孫,那七月在他心裏就已經不同了。


    至少,他不會眼睜睜看著七月受欺負。


    “說話!”


    薑氏被他這嚴厲的聲音嚇了一跳,迴過神來後,急忙道:“沒有的事,老爺是從哪聽說的?”


    於父本來想戳穿她的,但又覺得爭論起來沒什麽意思,兩人已經不是夫妻,隻是熟悉的陌生人,沒必要爭論出對錯。說到底,薑氏為人處事有多惡毒已經和他無關。


    他點頭道:“是我捕風捉影,不該這般突兀的找上門,抱歉!”


    他轉身就走。


    薑氏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心慌,追上前兩步:“老爺,我沒想再嫁,我這一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聞言,於父迴過頭來,認真道:“我跟你相反。等到新蘭的婚事過後,我會尋一個合適的人娶進門,百年之後與她合葬。往後我會多做善事,除了要給子孫祈福之外,就是希望別再和你糾纏不清,下輩子,我再也不要遇上你這樣惡毒的女人。”


    薑氏愕然,站在原地久久迴不過神來。


    於父出門後,沒理會薑為民的諂媚,親自做馬車去了先前他請的那位大夫那裏,問明白了大夫孫子挨打的細節。


    於是,他找了幾個人,跑去將那幾個孩子家中父親揍了一頓。


    護衛們人高馬大,看著就跟街上的混混似的,對著地上抱頭躲閃的男人道:“我家老爺說了,你讓孩子動了不該動的人,他不願意欺負孩子。子不教父之過,讓咱們來教訓你一下,日後管束好自家孩子,別再胡亂對人動手。如果再敢打人,少不得又要勞煩哥幾個來找你……對了,等以後天氣太熱,咱們還會來打你一頓。下雨也不行,一下雨我家老爺心情就煩悶,就想打人解悶……”


    地上的男人聽著這些話,險些崩潰,忍不住嚎道:“你們講不講道理?”


    為首那人樂了:“你讓孩子欺負別人的時候,也是無緣無故的,既如此,你無緣無故挨打,也是活該!”


    眾人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然後說笑著散去。


    地上的男人被揍得鼻青臉腫,渾身都是傷,痛得半晌爬不起來,但細論起來,這都是皮外傷,他跌跌撞撞出了巷子,剛好有熟人看見,急忙將他送迴了家中。


    他妹妹就是薑家媳婦,而他孩子欺負別人……也是聽了妹妹的話。這一定是有人幫那個大夫出頭了。


    於是,幫薑氏辦事的小媳婦受了一通埋怨,險些和娘家斷親……一個女人嫁人後要是沒有娘家撐腰,隻能任由婆家欺負。那小媳婦當然不願如此,哭哭啼啼去找了薑氏。


    “我哥哥險些被人打死,姑姑,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薑氏本就心情煩躁,壓根兒沒將這話聽到心裏去,張口就來:“一定是你哥哥在外亂來惹了仇家,關我什麽事?”


    那小媳婦是薑家庶子娶的小戶姑娘,自認承受不起於家的怒火,無奈,隻得跑去找薑為民做主。


    也是這個時候,薑為民才知道自己妹妹私底下又幹了好事,難怪前妹夫之前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走的時候雖好了些,但對他卻更冷淡了!


    他打發了那小媳婦,立刻去了妹妹的院子。一進門看到大樹底下發呆的薑氏,氣道:“妹妹,你可真是……讓我說你什麽好?既然迴來了就老實呆著,為何還要去招惹於家?你是覺得薑家死得不夠快?還是覺得你哥哥我一天太閑要幫我找事做?”


    小媳婦剛走,兄長就來責備自己。薑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解釋:“這事肯定跟於家無關,她哥哥本來就是個無賴,外頭結了不少仇家……不能一出事就和老爺扯上關係,老爺就不是那種恃強淩弱的人。”


    可小媳婦說得很清楚,人家老爺不講理,是因為他們先前毫無緣由地跑去欺負別人!


    這些事情想要弄清楚的話,得把於父請過來……其實,薑為民已經不想要知道真相,他隻知道再任由妹妹肆意妄為下去,遲早會拖累了自己,他霍然轉身,吩咐道:“來人,送姑奶奶去城外的莊子上,不許著人伺候。隻守著別讓她出來,也別讓任何人見她!”


    薑氏做了多年的富貴夫人,因為夫家得力,無論是各家來往的夫人還是娘家人,對她都挺客氣的。


    她從小到大就沒有幹過粗活,聽到這話,險些要瘋:“哥哥,你不能這麽對我!”


    很可惜,如今薑為民是家主,他又鐵了心要教訓妹妹,她的話壓根壓根沒人聽。


    稍晚一些的時候,薑氏身邊伺候的人全部被送走,她自己則被推上一架破爛的馬車,連夜被送攏了郊外的山上。


    屋子破破爛爛,裏麵什麽都沒有,連火折子都沒,到處冷冷清清,隻有一床破被子,那個床都是壞的,一還吱啞作響。就是於家最偏僻的院子都沒這麽破敗,薑氏從未見識過這種屋子……她又吵又鬧,又吼又罵。


    但下人很快退走,她獨自一人縮在角落裏,總覺得暗處隨時會蹦出什麽東西來。


    薑氏照顧不好自己,沒吃沒喝,隻能生啃些菜葉,夜裏又睡不好,短短兩天,整個人憔悴了不少,頭發淩亂不堪,乍一看像瘋子似的。


    因為於新蘭不是初婚,加上於父著急讓二人成親。婚期很快就到了。


    這一迴成親是招贅……話是這麽說,於父私底下已經跟胡臨安商量過了,若是新蘭能生下兩個孩子,那沒什麽好說的,給你分一個。但如果兩人隻有一個孩子,那就讓孩子生兩個孩子,一個姓於一個姓胡。


    如此,算是皆大歡喜。


    要說有誰不高興的話,大概就是胡臨安那位遠房叔叔。


    這些日子以來,胡臨安除了管著自己的兩個鋪子,大半的時候都跑來找楚雲梨,偶爾會陪著於父做些事。總之,和那邊相處得很少。


    楚雲梨一身吉服上門接人時,去的是原先胡家的祖宅……論起來,這地方該是胡臨安的家,但蔣氏生他養他,同樣能住在這裏。而她再嫁後,為了照顧兒子,又將後來嫁的男人接了進來。


    胡臨安這些日子為了哄嶽父,還沒騰出手來收拾他們,平時和他們見麵都少。因此,楚雲梨進門後,就對上了這樣的“公公婆婆”。


    蔣氏看到她,怎麽都不滿意。


    畢竟,於新蘭先前嫁過人,夫家還那樣不堪。又不一定能生孩子,任何婆婆都不會喜歡這樣的兒媳。


    兩人之前見過麵,哪怕有胡臨安在,也還是沒能緩和關係。


    “新蘭,我已經跟臨安商量過了,他不是入贅,你們夫妻倆是兩頭住。成親後在你家住一個月,就得迴府住一個月……今兒是大喜日子,但這些話咱們得說明白。你要是能答應,就去把人接走。”


    楚雲梨隨意點點頭:“行!”


    腿長在自己身上,到時候不來,蔣氏又能怎樣?


    蔣氏見她這樣爽快,又強調:“你們以後生了孩子得姓胡!”


    楚雲梨無所謂孩子姓什麽,但於父想讓孩子承繼家業,而於新蘭又是個孝順的,那這孩子的姓氏就不能隨意。她頓住腳步迴頭:“胡夫人,你是想攪和了這場婚事嗎?”


    蔣氏有些尷尬:“臨安跟我說的。”


    “但他願意嫁給我,還願意讓所有的孩子都姓於!”楚雲梨不願誤了吉時,直接往後院而去。


    蔣氏追了上來,不滿道:“這就是你對長輩的態度?”


    楚雲梨本來挺著急的,聽到這話,倒不急了,迴頭笑問:“長輩?”


    蔣氏微微仰著下巴:“我是臨安的娘,你們倆做了夫妻,那我就是你的娘。”


    楚雲梨頷首:“按道理來講是這樣沒錯,但……你也配做娘?”


    蔣氏變了臉色。


    楚雲梨冷笑了一聲:“臨安叫你一聲娘,是不想讓你丟臉。但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裏該清楚。他顧及你這個母親,願意給你留臉麵,但我可沒那麽多的顧慮。我心疼我男人,把我惹急了,我就把你幹的那些破事告訴所有人!別跟上來了,否則,我保證讓你日後無顏見這滿堂賓客。”


    聞言,蔣氏白了臉。


    一時間還真就不敢跟上去。


    楚雲梨看到她站在原地,還真就受了自己的威脅,忍不住歎了口氣,原本的胡臨安也是個苦命人。


    胡臨安也是一身吉服,已經站在了廊下,楚雲梨一進院子就看到他了,含笑上前問:“這般迫不及待?”


    “當然!”胡臨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走吧!往後咱們就是夫妻了!”


    又一次做夫妻!


    於父特別高興,當日還喝多了酒,送走客人後,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楚雲梨怕他傷身,還親自熬了解酒湯送過去。


    翌日於父早上起來,聽身邊的人說起女兒新婚之夜還不忘給他送湯,責備道:“胡鬧!”


    話是這麽說,唇角卻翹了起來。


    大紅的屋子裏,楚雲梨坐在鏡子前,胡臨安站在她身後幫她梳發尾,低聲道:“我娘那個人,滿眼都隻有胡六青,往後你少跟她糾纏,免得氣著自己。反正,他們欠了我爹的,往後我都會一筆一筆討迴來。”


    楚雲梨不以為意,到得如今,已經很少有人能傷害到她了。按照當下的規矩,新婚翌日就要迴去。她興致勃勃:“咱們先去請安,然後趕緊迴去。”


    胡臨安:“……”你倒是不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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