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父說到“隻多一個”時,忍不住看了一眼楚雲梨。


    說起來,他也沒好到哪兒去,就是比胡兄多了個女兒。如果沒有這個女兒,他沒發現薑氏對庶女的冷淡,對妻子毫不設防的話,說不準現如今還躺在床上頭疼。等他越來越虛弱病逝之後。這於家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楚雲梨頷首:“那管事如今手底下鋪子多麽?”


    於父和胡老爺交好,但胡老爺早就沒了,他這些年也忙,隻知道那管事不太對……其他的,他也管不著啊。


    說到底,他就算有心相助,也得胡臨安上門來求。否則,他一個外人,怎麽好插手別人家的事?


    不過,他還是派人探望過胡臨安兩迴,也好讓那個管事知道,有人在管胡臨安的死活。


    “若不是我派去的人,臨安不一定能活到現在。”


    楚雲梨頷首:“爹是這個世上最善良最聰明的人!”


    於父瞪她一眼:“少在這給我灌湯。”耽擱了這麽久,什麽事都沒幹成,他重新看向手裏的賬本。


    看了一會兒後,他皺了皺眉,抬眼狐疑地盯著楚雲梨:“新蘭,以前你不是愛聽別人家閑事的人,今日怎麽有興致?”


    楚雲梨頭也不抬,張口就來:“剛好碰見了而已。那胡臨安長得挺好看。”


    於父的臉當時就黑了:“好看不能當飯吃。”


    他有意在女兒走出羅家的陰影後,重新幫女兒另尋良人。但隻要想到有個人對女兒比他這個爹對女兒還要親近些,他心頭就不高興。


    “那小子,下次我不借他銀子了。”


    楚雲梨搖頭失笑:“爹,你挺疼愛胡公子的啊。據我所知,你就沒有白借過銀子出去。”


    生意人,手頭的銀子白白放一段時間,那都是虧了本。於父以前借銀出去,都是要和人分盈利的,還得占足了便宜才肯借。


    今日他就聽了胡臨安的打算,覺得挺靠譜,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分銀子的事就將銀子給了。可見胡家父子在他眼裏是不同的。


    於父又瞪了過來:“我那是看在舊友的份上幫他一把。我自己的孩子還疼不過來呢,哪有空疼別人的?”


    反正,他不高興!


    楚雲梨笑著上前哄了幾句。她很會說話,於父也不是真的惱,很快又喜笑顏開。


    羅大江那院子租了一年,這一年裏他可以住著。但他心裏明白,在這城裏長住,首要得有一家人的花銷。每天睜開眼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衣衫可以穿舊的,但這肚子可不能吃頭天的。


    羅家老兩口第一迴來城裏,第一迴見識城裏的繁華,也是第一迴知道一頓飯能吃掉幾兩銀,這裏的肉菜比鄉下貴了一倍不止。兩人買了兩天的菜,心疼得直抽抽,催著兒子迴家。


    迴去之前,老兩口有些不甘心,想讓兒子再試一試,看能不能挽迴兒媳。


    羅大江這些日子已經試了多次,於新蘭始終不假辭色,他故意在雨中等她,想讓她心軟。結果,那女人就跟沒看到他這個人似的,直接就讓馬車走了。


    漫天的雨幕裏杵著這麽大一個人,除非是瞎子,否則是一定看得見的。偏偏車夫沒停……也就是說,哪怕他淋雨生了重病。於新蘭也還是一點都不心疼。


    這根本就不像是以前將他放在心上的妻子,活脫脫一個陌生人。


    這都是陌生人了,就更指望不上了。


    羅大江擺手道:“不去!要去你們去!”


    如果爹娘有本事能夠勸得於新蘭迴心轉意,他也願意迴頭和她好好過日子。


    羅家老兩口不是沒勸過,但每次剛靠近府門,護衛就拎著棍棒魚貫而出。他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打。


    萬一沒了命,也忒不劃算了。


    老兩口見兒子這樣,滿心恨鐵不成鋼,忍不住輪番勸說。勸了半個時辰,羅大江還是那句話,他不去!


    羅母壓著脾氣:“就再試一次……”


    羅父看兒子倔成這樣,歎了口氣:“不去就算了,稍後你去找東家把這租金退了,然後把你買來的東西收拾收拾,我跟你娘去找個便宜點的馬車。明兒咱們就啟程吧!”


    羅大江不願迴鄉下,但城裏留不住,他也隻得認命。


    好在,鄉下不少親戚都跑來城裏借過銀子,前後加起來有十多兩。對於城裏人來說,那些算不得什麽,但對於鄉下莊戶人家,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銀子。


    有了這些,家裏的宅子可以翻新,省著點還能買下兩畝荒地。荒地養養就肥了,再者說,不買地的話,那些銀子放在手裏能讓人過得很滋潤。


    羅大江想得挺美。事實上,羽毛願意跟著他迴鄉下,也是看在那些銀子的份上。她這兩天旁敲側擊想要打聽一下羅大江在這幾個月以來到底攢了多少銀子,但他都說沒有。


    其實她不太相信……就算沒有,那些鄉下人跑來借的銀子可以還給羅家,在鄉下有房有地,還能有十幾兩銀子,也算得上是殷實人家了。她嫁了也不虧!


    羽毛想明白後,對一家人都格外貼心,做事麻利得很,處處都以長輩為先。


    老兩口本來不喜歡她,看她這般有眼色,也開始和顏悅色對她。


    聽說好多人家都願意娶大戶人家放出來的丫鬟……那樣的丫鬟見識多,知道規矩進退,特別會養孩子。老兩口漸漸覺得,羽毛雖然是個丫鬟,但在於府長大,而於新蘭是在鄉下長大的。無論怎麽看,前者都比後者要懂事的多。


    兩人嘴上沒說,心裏都接受了這樣一個兒媳。


    就在他們收拾東西時,又有人來敲門。羅母以為是鄰居……無論如何,大家相識一場以後,興許再也見不上麵。羅母覺著,這最後兩天大家好聚好散,說幾句賠笑的話結一份善緣也可。


    就算迴鄉下再不迴城裏來,一輩子也用不上這份善緣。也沒必要鬧得雞飛狗跳人憎狗嫌。


    羅母開門時臉上已經帶上了笑容,當看清門口站著的女子時,她臉上笑容僵住,麵色沉了下來:“你還有臉來?”


    門口站著的是一身布衣的曹如蘭,先前羅大江讓她們母女離開時,確實有讓她們把他置辦的東西留下。但母女倆身上的衣衫首飾都是看到羅大江後新買的,先前的舊衣已經扔了,壓根沒有替換的。


    因此,門口站著的曹如蘭比一開始和羅大江重逢時要自如得多。至少,渾身不見狼狽之態,一看就是個貌美的小婦人。


    這還是曹如蘭離開村裏之後,第一迴看到羅家夫妻。她扯出一抹溫和的笑:“伯母,我有話跟你們說。”


    羅母皺了皺眉,大家一個村住著,雖然曹如蘭在兒子兒媳鬧翻這件事情上出了大力,但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兒子先做得不對。


    如果兒子沒起異心,那曹如蘭就算使盡手段,也不可能靠近他。


    都要走了,羅母也不想在門口與人爭執,惹人指指點點。


    “進來吧!”


    羅大江正在修補一個從後院翻出來的破箱,這應該是東家不要了的。他打算補好後裝些雜物……零碎的東西都可以放在裏麵再搬到馬車上,迴家後還可以用來裝衣物。他抬眼看到門口的曹如蘭時,微愣了一下後,並不生氣。


    “如蘭,你這些天住在哪?”


    當時他將母女倆趕走,其實是遷怒。他本身並沒有多討厭母女倆,也是怕留下她們之後於新蘭再不原諒自己……如今夫妻倆已經成了陌路,他再挽迴不了於新蘭,便也不用在乎她的想法。


    說到底,他和曹如蘭之間,還是有些感情的。


    曹如蘭見他態度緩和,語氣也正常,提著的一顆心放下了一半,苦笑道:“我們又迴了之前的客棧,這幾天都挺累的,茶兒還一直問你……我剛在巷子外聽說你們一家要搬迴村裏?”


    羅大江點了點頭。


    曹如蘭大著膽子走到他麵前:“那新蘭呢?”


    “她不要我了。”羅大江提起她,心情有些煩躁:“我看她早就有了外心,早就想換一個人生孩子。不然,絕不可能說翻臉就翻臉。”


    “之前你就說過,她已經不讓你進門。或許那時候就有了這種想法。”曹如蘭垂下眼眸:“當年要不是她……其實我是想不顧爹娘的意思嫁給你的。如今她不在了……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在羅大江的目光中鼓起勇氣:“我們如今還能在一起麽?”


    羅父不喜曹如蘭,直接進了屋子。在他看來,要不是這個女人,兒子兒媳應該不至於鬧到如今地步。


    畢竟,這城裏的男人但凡手裏有點銀子的都挺好色,兒子跑去喝幾場花酒,或是睡個把丫鬟……說到底,都是那些女人主動纏上來的,且都是逢場作戲,根本就長久不了。女人在乎的是男人有沒有真的將誰放在了心上。


    而羅大江在多年後看到了嫁人守寡的


    曹如蘭,短短幾天裏就找了宅子安頓母女二人,甚至還滾作了一堆……任誰來看,都覺得是他真的將人放在了心裏。


    若說兒子兒媳分開那些女人要占三成緣由的話,剩下的都被曹如蘭給占了。


    羅母在院子裏拿著掃帚掃地,其實暗地裏支著耳朵聽那邊的動靜。聽到曹如蘭這話,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她已經接受了羽毛做自己的兒媳,可不願要這個寡婦。一把年紀,看著嬌嬌弱弱的。她這個婆婆都不敢對她太大聲。


    這娶迴去的哪兒是兒媳,分明是個祖宗嘛。


    “如蘭,我們還忙著收拾東西,你要是說完了,就趕緊迴去吧!對了,聽說你在幫工,客棧裏應該很忙,你別耽擱太久,免得被東家訓斥!”羅母下了逐客令:“我們這忙忙亂亂的,也不是待客的時候,以後你迴了村裏,咱們再細聊。”


    曹如蘭聽出了她的話中之意,麵色霎時蒼白下來,沒多久就眼淚汪汪,似乎隨時會哭出來。羅大江看不得她如此委屈:“娘,如蘭隻是跟我說幾句話。”


    羅母聽到兒子護著她,氣了個倒仰,愈發覺得不能讓這女人入門。否則,兒子的心早晚被她誆了去。


    “咱們隻是同鄉,有什麽好說的?”羅母仰了仰下巴,指著另一間廂房門口的羽毛:“那才是你媳婦。”


    羅大江歉然地看了一眼羽毛:“娘,那是丫鬟。”


    羅母一愣。


    羽毛是丫鬟,還得帶迴鄉下。豈不是說兒子還得娶個媳婦?合著他想妻妾雙全?


    怎麽不美死他呢?


    羅母氣急,真的想將手裏的掃帚丟過去。


    羅父察覺到院子裏氣氛不對,也在門口聽了一耳朵,剛好聽到了兒子最後一句話。他頓時皺起了眉。


    說起來呢,羽毛有身契,確實是個丫鬟不假。也就是他們家門楣低,才想著把人聘迴去做兒媳。羅父的想法比較實惠,羽毛年輕貌美,應該能賣個好價錢。他立刻道:“想迴就迴吧。”


    他看向一臉不讚同的妻子:“如蘭是同鄉,咱們在百多裏外遇見,本身就挺有緣的。能幫就幫一把。”


    於是,羅家幾人帶著羽毛和曹如蘭母子踏上了迴鄉的路。


    楚雲梨聽說了這件事後,忍不住一笑,低聲吩咐了管事幾句。


    論起來,借迴村裏的那些銀子可都是於府的,怎麽都不可能是羅大江的吧?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楚雲梨讓人去討債,本也正常。


    要是讓羅家占了這個便宜,就算她願意,於新蘭也絕對不肯。


    羅家人離開之後,於父總覺得空氣都好聞了些,唯一讓他堵心的就是那胡臨安三天兩頭的來,經常都撞著飯點。


    本就是舊友之子,人家又沒說要占女兒便宜。他不高興也隻能忍著,還不好把人攆出去,隻得將其留下一起用飯。


    再坐在一起,難免就會說話,於父聽他談吐,愈發替老友欣慰。


    這一日,胡臨安又將於父哄得眉開眼笑,趁著於父過去吩咐管事之際,他悄悄衝著楚雲梨眨了眨眼睛。


    楚雲梨瞪他一眼:“你收斂些。”


    胡臨安一臉無辜:“我要是不哄,他什麽時候能答應將你嫁給我?”


    其實很快的。


    於父想讓女兒生下孩子接手於家生意……且不說於新蘭已經不年輕。他年紀漸大,這孩子還是要親自教養長大,他才能真的放心。


    比如這兩日,於父已經悄悄在請媒人幫著說親。自家不缺銀錢,他要求不高,希望那人長得好,會哄人,還得聰明。


    前兩者比較好找,但最後那條件……聰明人也不能答應來入贅呀。


    再說,真找一個聰慧之人,不是知根知底,於父能放心才怪。


    所以,媒人覺得這分好處棘手的很。於父在聽完了媒人的話後,也知道這人不好找。


    兩人低聲說了幾句,於父迴頭就看到靠在一起的兩個頭。他輕咳了一聲。


    那邊二人立刻分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於父看在眼中,不知怎地,心裏反而更憋了。


    送走了胡臨安,天色已經不早,於父看了看外麵馬車,道:“新蘭,今兒就到這,咱們先迴去。”


    父女倆難得早迴家,都想迴去多歇會兒,結果呢,剛坐下不久,就有人來稟告,說外頭有一個大腹便便的女子找上門。


    彼時於父已經昏昏欲睡,管事不忍打擾,便先報到了楚雲梨這裏來。


    “要生了?”楚雲梨心中狐疑,之前沒這事啊!難道她的到來還多出來一個女人?


    管事頷首:“看那樣子,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要臨盆。”


    “把人請進來。”楚雲梨裹上披風,直接去了外院。


    找來的女子一身紅衣,身形豐腴,肌膚白皙細膩,臉上還上了脂粉,眉眼間有一股風塵氣。肚子高高隆起,因為衣衫穿得薄,楚雲梨還能看到那肚子上有隱隱滾動的痕跡。


    這孩子應該是真的。


    但問題是,孩子他爹是誰?


    楚雲梨開門見山:“你來找誰?”


    女子未語淚先流,軟軟跪倒在地:“姑娘,我來找你哥哥……他……衛郎他……他說要來接我的,我等啊等,等啊等,先前不敢打聽,也是這兩天才聽說他已經不在……嗚嗚嗚……他這一走,我和孩子怎麽辦?”


    說到後來,已然泣不成聲。


    楚雲梨愕然。


    於新蘭迴來已有半年,於家長子離開了大半年。算算時間的話,他倒是很有可能會留下這麽個孩子。但他人已經不在,孩子到底是誰的,也不能隻聽這女人的一麵之詞。


    楚雲梨用手撐著下巴:“你們在哪認識的?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家中還有何人?他又是怎麽碰的你?”


    一連串的問話,紅衣女子倒也不慌,她是郊外畫舫上的花娘,出身是卑賤,但卻從未伺候過人。剛好她掛牌的那夜就遇上了於家少東家。


    接下來,少東家將她放在了心上,時常前去探望,更是買了個宅子金屋藏嬌。


    宅子買在郊外的半山腰上,人跡罕至,平時隻有一個小丫鬟伺候她。也不許她打聽外頭的事。因此,她才會在人沒了大半年之後才得到消息趕來。


    聽著沒哪裏不對,楚雲想再多問幾句時,得知消息的於父趕了過來。


    他有些激動,看著麵前女子的肚子:“真是我兒的子嗣?”


    出了這麽多事,他算是看明白了,子嗣那是越多越好。尤其兒子走了後,隻留下這一條血脈,若是真的,他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孩子護好,讓他平安長大。


    “是。”紅衣女子名秋月,她輕輕摸著肚子,滿臉的慈愛:“衛郎說,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如果您知道的話,一定會高興的。但……妾身的身份實在上不得台麵,遲遲不敢來見您……”說到這裏,她眼圈又紅了:“如果早知道我的遲疑會讓我二人陰陽相隔,我一定不害怕。哪怕您打死我,我也要來請罪。”


    說著,她雙手捂臉,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


    楚雲梨卻並沒有於父的歡喜,大抵是事不關己,她整個人都比較冷靜,問:“爹,不如找大哥生前貼身伺候的人來問一問?”


    身邊的隨從對於主子到底接觸了哪些人,肯定能說清楚。


    於父頷首:“去請大雨來。”


    大雨如今還守著主子的院子,平時打掃一下,其實就是給養著了。得到消息後,很快就趕了過來,他看到秋月,有些詫異:“你怎麽會在此?”


    秋月看到他,淚水落得更兇:“大雨,衛郎呢?”她問出這話,渾身已然失了力氣,整個人跌坐在地上:“你告訴我啊,他人在哪?我要見他……見不到他……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你別太傷心。”於父皺著眉,側頭吩咐身邊的隨從去請大夫,就怕秋月傷心太過動了胎氣。


    楚雲梨心頭有些酸澀,這應該是於新蘭的感受。也是,父親一直都挺疼愛她,如今又這般在意別人,不難受才怪。


    她伸手捂住了胸口,眼神嚴厲地看向大雨:“大哥身邊有這麽一個女人,你為何早不說?”


    大雨低著頭跪了下去:“小的不敢說。畢竟……秋月姑娘的身份不合適……”


    看他眼神閃躲,楚雲梨厲聲道:“說實話。你明明知道大哥走了之後爹對他的子嗣肯定會格外在意,甚至在意到不在乎孩子生母的身份,卻如今才來稟告……依我看,這女人腹中孩子根本就不是大哥的,是也不是?”


    大雨始終低著頭:“秋月姑娘確實伺候過主子。小的敢對天發誓,如有半句虛言,全家都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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