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極其安靜。


    趙關山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定了定神,終於確定,隻要他不觸摸那把靈能闊刀,就不會聽到說話的聲音。


    而且,僅僅是說話的聲音而已,四周並沒有什麽鬼魂出現,更沒有什麽詭異的事情發生,畢竟他的敕印油燈都沒有預警呢。


    想了想後,趙關山伸手就把自己的敕印油燈取出,一手握著,一手緩緩的再次摸向那把靈能闊刀。


    同時做好了戰鬥準備。


    但敕印油燈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倒是那種聲音絲毫不受影響的響起。


    這一迴,趙關山盡管頭皮發麻,眼睛瞪得如銅鈴,可卻堅持聽著,分辨著。


    那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就像是在拉家常,但聽得不是很清晰,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小孩子躲在黑暗的房間裏,自顧自的說著話。


    一點都不邪性。


    這靈能闊刀也沒有任何異樣。


    趙關山又聽了一會兒,就放下心來,有危險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但說話的聲音肯定與這把靈能闊刀有關,所以難道是這闊刀的主人殘魂未散?


    於是他試探著問道:


    “前輩,您是否有遺願未了,需要我幫忙嗎?”


    但闊刀裏的殘魂仍舊在自說自話,似乎聽不到。


    而趙關山也僅限於能聽得見,卻不能聽清楚的程度。


    “要不,換個方法試試?”


    趙關山想到了觀想法,他知道自己能聽見闊刀殘魂的聲音,絕對不是因為他們彼此有緣,而很可能是因為他的精神力略有點小強,再加上他剛才修複闊刀時過於投入,總之就觸發了這種難以理解的情景。


    不過,他該觀想什麽呢?


    離火道符嗎?


    不行,隻怕這闊刀殘魂立刻就得魂飛魄散了。


    “或者,可以觀想闊刀主人生前的戰鬥情景?”


    趙關山得承認,他是動了憐憫之心,從這把靈能闊刀損毀的程度來看,其主人生前的戰鬥得有多壯烈,再加上這是自己真正意義上成功修複的第一件靈能武器,他覺得,就算自己不會超度,也值得送這闊刀殘魂一程。


    與其他無關,僅僅憑這闊刀主人倒在了與邪魔搏殺的戰場上,甭管他生前是奸是惡,但有一個事實卻不容置疑,臨江府內的普通人,包括他趙關山,都是靠著他們的保護,靠著他們的犧牲,才能活到今日。


    做人不能連最基本的三觀都扭曲了。


    就像是趙關山可以對自己被強製征召很不滿,很怨憤,對李淳等人也沒有半點好感,卻不會把他們真的當做死敵看待。


    因為一碼歸一碼。


    他很清楚,正是有像李淳他們這樣的人一直在前線戰場上戰鬥,從未退縮,敕印長城的防線才沒有崩潰,才沒有被邪魔突破!


    此時此刻臨江府內所有的普通人就應該給他們磕一個!


    李淳他們第十二小隊,一共就二十個人的編製,結果一戰減員八個人,連監軍煉氣士都戰死了,何等慘烈!


    叫一聲壯士,喝一聲彩很難嗎?


    誰沒有妻兒老小,誰還不是家裏的頂梁柱了?他們就活該去死嗎?


    身為被保護者,就算不同情死者,不感激對方,至少不能幸災樂禍,陰陽怪氣!


    合著自己被保護了,就可以心安理得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當自己的權益受損了就可以放下立場,不要三觀去罵娘?


    深吸了一口氣,趙關山雙手放在闊刀上,微微閉上眼睛,放空心神,當意識徹底平靜的那一刹,方才那一道闊刀主人躍馬橫刀的朦朧幻象一躍而出,可惜仍舊很朦朧,很模糊,畢竟這隻是幻象。


    他也隻能複刻這幻象。


    但毫無疑問,趙關山是走對了路子,因為在他觀想出那一道朦朧幻象的時刻,手中的靈能闊刀忽然微微顫動嗡鳴,下一刻,他所觀想的朦朧幻象竟是迅速的演化成為真實。


    他在那闊刀內的殘魂無意識幫助下,成功給觀想出來了。


    但隻有一小方天地,四周都是血色籠罩的背景,依稀能聽見怒吼廝殺,邪魔咆哮哀鳴的聲音,這應該是敕印長城上的戰場。


    趙關山自己並不在這裏,他隻看見一個人,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他躺在那裏,鮮血流淌成河,三級的敕印甲被不知什麽邪魔撕開了一條巨大的豁口,他的胸口都空了。


    在他身下,是一頭邪魔的屍體,屍體上插著那把損毀嚴重的闊刀。


    他已經死了,唯有雙眼努力睜著,空洞的望著,嘴半張著,似乎在想說什麽?


    這樣的場景給了趙關山很大的衝擊,幾乎都要維持不住觀想出來的幻象,久在和平之地的他,還是不習慣於這種慘烈的死亡現場。


    不過他最終還是穩定下來,讓這幻象安靜下來,當四周隱約的喊殺聲再也聽不見,他也終於成功聽到了那一道他一直聽不清楚的聲音。


    “我叫齊奐章,幫,幫我一把,我還想,還想看看我兒子,他才七歲……”


    聲音不斷循環,終於漸漸模糊,漸漸消散。


    但趙關山始終沒辦法滿足他的心願,因為他沒見過齊奐章的兒子,他觀想不出來。


    終於,他觀想的幻象也散去了,什麽都不見了,什麽也都沒發生,隻有那把闊刀依舊沉重,什麽都沒有變,但似乎又有某種特殊的變化在發生。


    他不能理解,可卻禁不住心生敬畏。


    “齊奐章?這不是第十二小隊之前的隊正嗎?昨天戰死的那位,也是那位齊掌櫃的兒子?”


    “可惜啊!”


    “抱歉,我也隻能幫你將這闊刀修複,令其再上戰場。”


    “將來有機會,我會代你看望你的兒子。”


    輕歎一聲,趙關山用雙手將這把靈能闊刀從操作台上取下,此時他果然再也聽不到之前的聲音,唯獨一點,這闊刀給他的感覺不一樣了。


    就像是很嫻熟,很默契,使用了很多年一樣。


    “所以,是與我剛才使用的觀想有關嗎?我無意間,通過觀想,通過闊刀內的殘魂,讓我從齊奐章那裏獲取了少許闊刀使用技巧和經驗值?”


    想到此處,趙關山也顧不得管其它了,心念一動之間,體內生機之氣微微運轉,隱約間,一枚離火道符在他手心處一閃而逝,就像是一點星星之火。


    幾乎就在下一秒,靈能闊刀內部的供靈法陣就被瞬間啟動,一片晚霞般的紅雲掠過,緊跟著就化為了血色的刀光,沉重寬闊的刀身之上,三道攻擊符文,一道防禦符文迅速如星辰般亮起。


    順利得不能再順利。


    可這僅僅屬於半吊子煉氣士的優勢。


    靈能武器,仍然需要更深層次的操控。


    這其中的細節,其中的心得和體會,卻全得靠經驗來累積。


    所以,趙關山一邊維持著這把靈能闊刀的激活狀態,一邊卻再一次的開始了觀想。


    仍舊是觀想齊奐章那道朦朧的身影。


    而果然不出他所料,靈能闊刀激活狀態下,闊刀內的殘魂活躍性大幅提升。


    他才剛剛完成對那道朦朧身影的觀想,其餘細節就飛速的填補上來。


    首先仍舊是齊奐章瀕死前的一場景,但漸漸的,場景開始向四周蔓延,甚至開始迴溯。


    然後,他就看到了齊奐章與邪魔的最後一場殊死拚殺,看到了他手持闊刀,大開大合,將一頭頭邪魔擊碎。


    就像是全場最靚的仔。


    甚至,他還看到了那名監軍煉氣士的死亡,那居然隻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十七八歲的稚嫩少年,所以是道科批量培養的煉氣士,而不是道宮裏的資深煉氣士?原來你們也被填線了呀。


    接著他又看到了死不瞑目的秦建……


    等等,有點不對勁。


    驟然間,趙關山從觀想中強製退出,隻覺得腦子嗡嗡嗡作響,鮮血就像是兩條小溪從鼻孔流淌而出。


    好家夥,消耗過度了。


    他急忙將靈能闊刀丟下,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整個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翻江倒海一樣。


    整整十幾分鍾,他才好像一條死狗一樣活了過來。


    但腦子仍舊在隱隱作痛。


    可是,趙關山卻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次是真的賺到了。


    無形資產,尤為致命!


    這一波,至少得頂得上三年之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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