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子迎接雷劫的最後階段,天人交感。


    整個通玄界與此事相關的修士,甚至修為深湛的修士,都或多或少的有所感應,紛紛站起、遙望東海。


    自古以來,修行之事,第一個人跨過了那道門檻,其它人就有跡可循了,甚至僅僅隻是“前麵有路”這件事情本身,便會給後麵的修道者帶來無窮的信心。


    當然,有人希望黃龍子能夠成功,開千年以來此界道統的先河,就有人絕不希望他成功。


    天人交感,萬裏以外的白骨神君何天彥驟然生出感應,他此時身處於歸藏山中,卻似乎遙遙與黃龍子迎擊天劫的眼神相對視。


    “怎麽迴事!”


    厲嘯一聲,何天彥再不收斂劍力,一波波浩蕩淩厲,質性雄渾的劍氣在這一刻猶如分天裂地般撞入歸藏山內。


    “啊!”


    那些憑借此地防禦陣法殘存的宗門長老,皆是在各自陣眼內慘唿吐血跌退,有些倒跌出陣法的還能緩過一口氣,有一些則直接就死在陣法之內,那道純湛淩厲的劍光,驟然突破入歸藏山內。


    一口飛劍,於萬獸天宮當中漫空遊走,所過之處,山石崩裂殿宇傾塌。


    “黃龍子,你出來,你出來!”


    “哈哈哈哈,天彥,你不必再找了,你不是應該已經察覺到了,黃龍子並不在這裏,他很多年前就已離開。”


    那口飛劍當空停滯,下一刻現出何天彥的身形來。當空駐立在萬獸天宮的最高處,注視著下方的山形景致,注視著宮殿之後,後花園中一位白發垂釣的老者。


    “盛長老,您怎會在這裏?”


    盛文運,上一個時代的萬獸化身宮實權長老,曾經對於黃龍子、何天彥都有過指點之恩。


    隻是何天彥沒想到對方居然現在都還活著,當年他與自己聯手對付黃龍子爭奪萬獸化身宮權柄,自己以為對方早已經死在黃龍子劍下了。


    “當然是在等你。天彥,你自幼聰明,資質過人,道途上也稱得上是一帆風順,可是也是因此你有一個弱點,那就是自小沒有經曆過什麽大的挫折,決斷上弱了一些。


    你剛剛就已經想到了黃龍子早已不在這裏,卻還是心懷僥幸,以至於越陷越深,勝算越小。”


    盛文運手持魚竿,搖著頭撫須言道。


    “可當年您不就是因為這個,才選擇幫我,因為相比黃龍子,我更好控製一些。”


    何天彥微閉眼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他再次睜開雙眼之時,眼中已然是冰寒一片。


    “哈哈哈哈,對對,我這種人最大的缺點,就是隻能幫別人看事,不能幫自己。所以,當年我們兩個聯手都鬥不過黃龍子。”


    言說到這裏時,盛文運轉頭對著何天彥言道:


    “你也不用再暗運法力,想以最小的代價殺我了,黃龍子此人做事,要麽不做,做就會把事情徹底做絕,東陽正教的魔功再厲害,想要殺死已經服用過行屍丹的我,也不是一兩劍的事。”


    刺啦。


    盛文運話音剛落,胸膛處的道袍便撕裂開來,卻是何天彥的暗劍之法,直透心脈撕裂了他的道袍。


    然而道袍之後顯露出來的,卻是一片人體與植物彼此糾纏的情境,極是猙獰恐怖,這一幕畫麵,令何天彥的眼瞳也為之一擴。


    “血植之術?黃龍子如此害你,你還全力幫他!”


    “不,這是我自己選的,你啊,總是不肯給老前輩留最後一點體麵,所以我才會更恨你,相比敵人,我們總是更恨背後捅刀的人不是?”


    迴應盛文運的,是何天彥身合一道劍光暴烈無比的衝天而起。


    多年以前,麵對法力日深,道行日進的黃龍子,當時還是萬獸化身宮長老的盛文運選擇與何天彥聯手,一內一外壓製黃龍子的崛起,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兩人雙雙落敗。


    最後關頭,為了求得活命,何天彥把盛文運出賣給黃龍子,自己抓住機會逃離西域,投奔東陽正教重頭再來,才漸漸有了今日。


    因此今日再見盛文運,何天彥的心中當時便警兆升起,所以他才不敢走,不敢立刻遵從感應前往東海,阻止黃龍子渡劫。


    而是施展暗劍之術,想要先殺了盛文運。


    哪裏想到,現在的盛文運已經不是正常的活人狀態,輕易是殺不死的,這才選擇暴起退走。


    “哈哈哈哈,你若是在見到我的第一時間,便選擇退走,也許還有機會全身而退。現在,跟老夫一起去見宗主吧!”


    轟,轟,轟,轟轟轟隆!


    伴隨著萬獸化身宮昔日長老盛文運的話語,整個歸藏山上有連綿的爆炸聲響起。


    歸藏山本身便是五階靈脈,此時此刻隨著特殊陣法運轉,殉爆開來,就算盛文運不可能調動整條靈脈,全然轉化,哪怕隻轉化一階的靈力,也已經是極為恐怖的法力。


    衝天而起的光焰,將富麗堂皇的萬獸天宮整個粉碎。光柱衝天而起,大地動搖地龍翻身。


    然而在這其中,仍舊有一道淩厲純湛的劍光,自內撕裂光柱,破空飛出直指東海。


    與此同時,現在攻山的一眾邪修有些茫然。


    因為他們為之拚上性命的萬獸天宮,神仙洞府,現在已然化為一片廢墟,就算剩餘也不過是斷壁殘垣。


    沒有了預期再加上慘烈的死傷,許多跟隨白骨神君而來的邪道修士,麵麵相覷,皆是心生退意。


    “大家不要驚慌,大長老早已隱遁海外,煉化元嬰,現在大勢已成,大家戮力同心把這些人殺下山去,待大長老返迴我們便是天下第一宗門,到時論功行賞分發撫恤,必然不會忘記今日大家的苦功。”


    歸藏山靈脈被炸,萬獸天宮被毀,寶相夫人卻是第一個站出來開聲,神色如常的講明情況。


    一時之間,萬獸化身宮修士士氣大振。


    雖然此事是大長老與長老夫人把大家都耍了一記,但是魔門當中,隻要結果是好的,大家倒也並不太在乎過程。


    一時之間,靈獸嘶吼,旗幡飛舞,便將攻山修士壓製下去。


    反倒是東海三仙島,鎮魂穀的修士,他們本就不大貪圖萬獸化身宮的財物,雖然人數較少卻極為精銳,漸漸突顯出來。


    薛玉真與雲靈兒兩人,合力禦使五行飛劍結成劍陣,與一名鎮魂穀的結丹長老鬥在一處。


    若非此時萬獸化身宮一方已經占得上風優勢,陸城的兩名弟子,司徒化與苗楚雲兩人又是全力撲救,兩女早已然被這名鎮魂穀結丹長老斬於劍下。????但是雙方法力差距太大,隨著司徒化與苗楚雲逐一吐血跌退,薛玉真與雲靈兒已然近死,鎮魂穀道統法門本就具備懾人心魄的無上威能,此時此刻生死危局之下,死亡陰影籠罩,對方一手持劍一手持鈴更加顯得是無可抵禦。


    “賤婢,敢殺老夫的弟子,我要你們兩個魔女皆入我這攝魂鈴中日日受煉魂之苦!”


    就在那名鎮魂穀結丹長老禦劍掃落,要一劍掃下兩顆美人人頭時。


    一口仿佛寒冰鑄成的飛劍橫攔,擋下了這名鎮魂穀長老的血色木劍。以迴天冰訣催動天河劍訣,劍勢雄渾精奇,強韌無匹,並且挾帶著一股冰寒異力,侵蝕心神經脈。


    “此戰之後告訴你們家老爺,說我欠他的人情已經還了。”黃龍子的三弟子歐白背生潔白雙翼,飛遁襲來,眼現異芒。


    他的劍訣法術中不時摻雜出幾手雪神爪,功訣、劍術、法術神通完美融合,與這名鎮魂穀的長老修士刹那對拆幾十招,竟然不落下風。


    七寶煉魔寶塔的神光漫空照耀,所落之處諸修潰散。


    眼看己方傾頹崩潰之勢已現,雲鳳仙子秀雲仙先是對著寶相夫人快劍搶攻數記。


    所展現出的劍訣,詭異、刁鑽、陰狠、毒辣、快絕,已堪稱是稀世罕有,驚人劍藝。


    寶相夫人手忙腳亂一番,但終究還是一一接了下來。


    同時在心中也是驚歎,暗道若是兩人在一安靜的環境下單獨鬥劍,對方先以旁門劍訣快攻猛擊搶占優勢,然後在自己扳迴之前,突然施出這幾招辣手,自己未必抵擋的住,也許就真的要死在對方的劍下。


    須知旁門劍術最大的優勢就是成就速度較快,在同等時間內往往威力更強,劍勢淩厲詭異,讓人防不勝防。所以相近的修道年限,旁門劍仙往往要比玄門正宗的劍仙更加厲害。


    殺人隻需一劍,旁門劍術將一個奇字發揮到極點也不能說是錯的。


    但是一旦奇字未發揮出來,或者未發揮出應有的效果,那麽後麵越打,就便越是要陷落下風了。便如,此時此刻的雲鳳仙子秀雲仙一般。


    隨著戰局的變化,寶相夫人那邊甚至多出幾位手帕交女仙助拳,秀雲仙這邊越是支撐,便越是艱難。


    終於忍不住厲嘯喝道:“血河,你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哈哈,這麽說,我的條件夫人是答應了?”


    一道血光當空飛舞而落,出現在歸藏山的一處山壁上,白發血袍的血河真人負手而立,這樣言道。


    秀雲仙聞言,白淨的俏臉上閃過一抹緋紅,但此刻是性命攸關,終究還是應道:


    “事成之後,如你所願便是。”


    “哈哈哈哈,好,那夫人便坐壁上觀,看一看我宗血河大陣的威力。”


    自兩年前的那一戰之後,血河真人便不知所蹤,誰也未曾想到,這一戰他居然一直帶著門中真傳弟子隱身於暗處,直到此時方才全力出手。


    西域之地,已經有數百年未有過如此慘烈的宗門大戰了。


    死去的修士數量之多,質量之高,在通玄界來說,都是數百年罕有。


    但是這對於血河宗來說,卻是一件好事。


    隨著血河真人一聲令下,一股詭異的暗紅之色升起浸染整個天幕。


    一條條蜿蜒如蛇的血河,自虛空當中延伸而出,這座血河大陣以一種詭異的節奏在歸藏山的上空中盤旋、舞動。


    地麵之上無數血水仿佛被某種無形之力牽引,它們在空中飛卷,紛紛投入血河當中。


    血河之間,一杆杆長幡隨風飄揚,上麵繪著古老的符紋,閃爍著幽幽的紅光,如同暗夜中的鬼火,在大陣內若隱若現。


    此時,天地間充斥著一股濃鬱的血腥味,仿佛連唿吸都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糟了,這些血河宗修士是打算將我們一網打盡,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有些眼光高明者,知道此陣一旦完全布下,這裏的大部分人恐怕都無法逃命出去。


    那幾位金丹真人,大多突然飛遁而起向著東方遁走了,剩下的幾人,也遠不是血河真人的對手。


    “閣下還追著我們不放,難道看不出來,血河宗也沒打算放過你鎮魂穀修士?”


    血河大陣一立,歐白,尚天等眼光高明的修士,立刻或者遁走或者想要阻止,那名鎮魂穀長老又得了空隙,繼續追殺薛玉真與雲靈兒母女兩人,薛玉真怒聲斥道。


    那名鎮魂穀長老卻是冷笑:“諒那血河也不敢同時得罪我鎮魂穀與海外三仙島兩派修士,更何況就算要死,死之前我也要你們這對賤婢為我徒弟抵命!”


    鎮魂穀修士偏狹淩厲有仇必報,他倒也有說這番話的資格。血河真人倒也的確有可能,放過那些根腳過硬的宗門修士。


    但是也就在這時,血河滔天,幾乎要吞覆蒼穹之時,血河真人高立其上,意氣風發之際。


    一道淩厲剛猛的劍光,突然撕裂大氣斬殺而來,劍光縱橫,天地翻複,整個血色的世界,迴歸原本的自然顏色,那種感覺,便是如大日行空,刹那之間明徹萬裏。


    “啊啊啊啊!”


    原本站立於滔滔血河之上的血河真人,先是被一道劍光所斬,然後方才聽到劍光斬裂大氣的滾滾雷音之聲,然後神識方才感應到來人是誰。


    “陸城!”


    血河真人複又一聲厲嘯,其中充斥的怨恨之意似乎傾三江五湖之水也難以洗清,但下一刻他卻連一句狠話都不敢講,驟然化為一道血虹順著劍力斬殺,向那道人所來的反方向急遁而去。


    隻因血河真人已經感應到了,這個五行劍陸城居然已經突破到金丹境界,並且他的法力精純雄渾無匹,必然是鑄就上品金丹道基,當年自己就已經不是此人的對手,現在……再不速走,更待何時?


    “道友哪裏去,至我歸藏山不入,豈不是顯得我等失了待客之道。”


    神識鎖定,千裏鎖魂。


    陸城心中清楚修煉血神經得了精義的修士,頗為難殺,在他人那裏是最為難殺,在陸城這裏則是頗為難殺,所以除了一劍斬落以外,早已準備好拳意拳勢。


    就在血河真人遠遁之時,陸城蘊含三昧真火陽剛熾烈的五拳,已經連綿發出!


    第一拳為土,第二拳為金,第三拳為水,第四拳為木,第五拳為火!


    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


    五方五行錘,這一記重拳便仿佛是突破了某種空間界限,按擊在了血河真人的背部處,將之擊得仰頭噴出一口血霧來,那口紅得妖異的鮮血,卻在半空中驟然化為漫天彌散的火浪。


    修行不足時,肉身珍貴,以劍護道,而今修證金丹,陸城便以拳演法,一證所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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