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項氏上前一步就規矩行禮,那舅母王夫人虛抬了她一把,而後看向八仙桌上的東西就蹙眉略有責怪的說道。


    “阿念的病,最怕熱症,你還讓她食這丹荔?”


    “婆母放心,兒媳盯得仔細,看著一大盤,實則就吃了三五個,您看,殼都還在那兒放著呢。”


    薑時願訕笑一聲,乖乖的把手中剛拿起來的那丹荔就又放了迴去,甜笑的看向舅母一臉無辜,怕她繼續怪罪,立刻起身就走了過去,親昵的挽著王夫人的手臂,開口問道。


    “舅母不在看台前瞧熱鬧,怎麽過來了?可是外頭太曬,快坐下,阿念給您扇一扇,去去熱吧。”


    王夫人瞧她這一臉討好的樣子,也就懶得與她再多計較。


    就著薑時願的牽引,便坐在了那圓木椅子上,撇了一眼外頭已經有些散場的熱鬧,一臉痛快的說道。


    “你們猜,我過來的路上遇見什麽了?”


    舅母王夫人這表情,這神情,薑時願上次見的時候還是在淳王妃知道薑家李代桃僵後上門發怒時的飯後閑談,所以這一次想也不例外。


    “莫不是我那二妹妹又倒黴了?”


    “我們家阿念就是聰明。”


    一陣無腦誇後,緊接著就把剛剛的所見皆說了出來。


    “今日競舟,小二他們船上有位姓趙的公子,正是奉常家的三郎,他出門的時候是帶著家中妹妹們來的,趙家那兩位小姐可聽說過,風情萬種著呢,聽說今日見著淳王世子就有些挪不動道了,被人一擠差點掉進了曲陽池,世子爺英雄救美,那趙家雙姝如今皆在他懷中哭得傷心著呢。”


    “你們是沒瞧見,薑時槿那丫頭的臉色有多難看,既要遮掩著夫君的移情別戀,還要裝得一副大度容人的姿態,日子過成她那樣,也當真是叫西京城內的眾人笑話。”


    王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幸災樂禍的厲害,麵前要是放幾塊夏瓜那就叫個應景了。


    薑時願將茶遞了過去,略有無奈的說了一句。


    “舅母說了這麽多,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王夫人接過去便猛灌了一口,豪爽之姿不減當年。


    她本就是武將人家出身,這麽多年來,公婆疼著,夫婿寵著,四個兒子也都前程似錦的無需她怎麽操心著,唯一遺憾的便是沒能有個女兒。


    薑時願喪母後,王老夫人親自南下去徐州將她接來了西京城,看到那才六歲且粉雕玉琢中卻透著些孱弱的侄女,自然是巴不得當作心肝寶貝兒肉來疼。


    錦衣玉食,綾羅綢緞,日日看得跟眼珠似的。


    可就是這樣在他們文淵侯府嬌寵著養大的孩子,竟然被自己的嫡親祖母和二嬸給算計了,叫個慣會在人前做樣子的薑府二姑娘給頂了親事,為此她氣惱了好些日子。


    上門罵的罵,外頭傳的傳,就是要叫西京城內的人家都知道這薑時槿是如何搶了姐姐姻緣的,所以今日見了這些,不痛快的說一說,她如何能成!


    薑時願和表嫂項氏對看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二人皆知道這便是王夫人的脾氣,快言快語,喜歡一人巴不得掏心窩的寵著,討厭一人恨不能在她落難時上前踩兩腳那才痛快呢。


    拉過薑時願來坐到麵前,王夫人左手撫上她的額發,還沒等薑時願開口說話呢,就從剛剛的幸災樂禍中換了副麵孔,心疼得說道。


    “西京城中的好兒郎一抓一大把,從前是舅母瞎了眼,竟給你挑了那麽個不成器的夫家,日後啊,定要擦亮了眼睛,給你再好好的選門親事,才對得起你母親啊。”


    王夫人嫁過來的時候,薑時願的母親尚在閨中。


    一個爽朗大方,一個皎潔謙和,自然是對脾氣的,因而王氏遠嫁徐州的時候,哭得最傷心的莫過於王老夫人和她這位嫂嫂,待接迴了薑時願後,便將無女兒疼愛與對小姑子的思念,一股腦的加在了眼前這侄女身上。


    養了近十年,自然是疼到骨子裏頭的。


    薑時願也知道舅母對她的這份心,因此好脾氣的拉了她的手就如哄孩子一般的說道。


    “行,舅母好好選,你挑中的人家必定是最好的,我一定歡歡喜喜的嫁過去就是!”


    “成,你安心等著就是。”


    聞言,那舅母王夫人可是興致高昂的很了,見此薑時願與表嫂項氏對看一眼,二人皆壓了壓嘴角的上揚。


    半個時辰後,外頭的熱鬧散得差不多了。


    老皇帝一打道迴府,餘下眾人自然爹找爹,娘找娘,兒郎找女娘,自顧自的也跟著離開了,薑時願目送著舅母和表嫂上了文淵侯府的車馬駕後,自己也跟著進了眼前薑家的馬車。


    年前,薑時願的父親薑懷山因吏部考績得了優,所以晉到了四品的宗正,管的乃是宗室亦或者外戚的事務,官沒有多大,但權職還算分明。


    因而薑家眾人也跟著上了個台階,來往之人也添了不少客氣。


    哥哥尚在書院進學未歸,等的便是明年的春闈,因此薑時願想著過兩日得去廣華寺替哥哥祈福才行,馬車搖搖晃晃的前行著,剛巧就與淳王府的馬車擦肩而過。


    風吹簾起的同時,薑時願與薑時槿姐妹二人看了個正巧。


    薑時槿眼圈紅了一片,此刻看向薑時願的時候,眼神中透著些不甘示弱和憤怒。


    今日清歡公主壓根就沒來湊熱鬧,自己竟被薑時願給騙了!


    還有趙家的那姐妹二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婆母這些日子本就盤算著要給世子找側妃,如今看來趙家的人怕是聞著味兒來的,想到這些,薑時槿手中的帕子就攪得亂七八糟,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坐在她旁邊的正是淳王世子。


    隻見他玉冠束發,眉目星朗,絲錦長袍襯得他玉樹臨風,腰間墜著的團紋玉佩華光流螢,定定的坐在車架中沉穩而淡然,麵上毫無倨傲,仍舊掛著淡淡的笑,一如春日暖陽。


    “夫人,看什麽呢,這般入神?”


    淳王世子側眼瞧了過來,正好就撞見了薑時願放下那布簾。


    僅僅是一瞥,卻被對麵之人的美貌驚得有些訝然,急忙伸手去掀開那簾子,卻見馬車已經越走越遠,便好奇的問了一句。


    “那人是誰?怎麽本世子以前從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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