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人入了座。


    清歡公主居正中,薑時願和裴子謖分坐下首兩側,丫鬟們魚貫而入,手中的漆盤上放著一式三份的菜肴,不多會兒就擺滿了桌。


    看著麵前這些菜色,清歡公主就提了一句。


    “阿念不是愛吃河鮮嗎?那定要嚐嚐你麵前的碧螺蝦仁,若是喜歡了,改日讓廚娘用眉山霧茶給你做一次試試,估計你會更喜歡的。”


    公主府豪奢,便是一兩千金的眉山霧茶也可以用來做菜的配料,清歡公主說得出,廚娘們也做的到,就是薑時願覺得有些浪費了,於是笑著迴了句。


    “倒是新奇,臣女先嚐嚐看吧。”


    見她用筷子撚了一點入口,表情露出些許的驚喜後,清歡公主滿意了,連忙追著問道。


    “怎麽樣?”


    “果然好味道。”


    “你喜歡就成,再嚐嚐其他的吧,估計那黃燜的河鰻你也會喜歡。”


    公主府內的廚娘都是知道薑時願的口味的,因而她麵前的菜色都是少油少鹽,以鮮為主的,即便是黃燜,佐料放得也沒有那麽重,所以她一吃一個不吱聲。


    看她吃的仔細,裴子謖便是沒動筷子也覺得滿桌的飯菜可口了不少,清歡公主也不拿喬,瞧了一眼他還沒動手,立刻就說了句。


    “怎麽,裴小將軍桌上無酒,這飯菜就不好下咽了嗎?”


    “公主誤會了,臣隻不過在想先吃哪道菜罷了。”


    清歡公主瞧了眼他的表情,緊接著就對旁邊伺候的丫鬟說了句。


    “去,把本公主珍藏的合歡酒拿來,這種場合飲之最為盡心,今日阿念也不許推脫,陪我喝上幾杯,如何?”


    合歡酒,顧名思義,是用合歡花浸泡在酒中調製而成的,且此次裝瓶並非常見的青瓷汝窯瓶,而是透亮的水晶瓶,還有三隻相配的杯子,皆做成了蕉葉的樣子,煞是有趣。


    酒滿其中,那水晶做底,合歡酒原本就粉嫩的顏色更是讓人瞧一眼便有些沉醉了,香氣濃鬱,薑時願湊到鼻子下聞了聞,便斷定的說道。


    “公主,這是去歲的新酒吧。”


    “果然是本公主的酒搭子,一聞就聞出來了,臘月前釀下的,到現在不過半年,味道不陳,喝起來也爽口些。”


    陳釀固然好,但二人又不是品酒的高手,略微幾杯下肚就會醉得厲害,因此聚會時,二人隻會喝新酒,小酌兩杯怡情罷了。


    “裴小將軍覺得如何?”


    “臣在軍中喝慣了烈酒,這合歡酒的滋味,差了點。”


    裴子謖也是個有話就直說的性子,清歡公主挑眉左右看了看,調侃著便說道。


    “本公主長這麽大,也就你們二人敢直言,一個是不喜歡,一個是差了點,要是叫外頭人知道,還以為本公主是不是怕了你們二人呢。”


    薑時願半坐在那繡墩上,笑看了清歡公主一眼,話到嘴邊可想著裴子謖還在呢,就不打趣她了,反而是公主喝到興頭上,就將今日那淳王妃帶著世子妃登門的目的給說了出來。


    “要我說啊,你還是沒嫁過去的好,起先知道文淵侯府給你訂下這門親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妥,可見你一副自有安排的樣子,本公主這才沒插手,現在瞧來,惡人自有惡人磨,你那二妹妹在叔母手底下的日子可不好過。”


    “何以見得?”


    “你猜,她們今日來找本公主所為何事?”


    薑時願迴想了一下前世的事,那時候她也是嫁過去沒多久就被淳王妃帶著又到公主府拜訪,又迴文淵侯府用膳,倒是個長袖善舞的性子,可惜卻不是對她。


    “能讓王妃和世子妃皆急迫的,無非就是世子一人,但臣女在家中並未聽說過他有什麽不適之處,所以估摸著與他的差事有關吧。”


    清歡公主眼眸一亮,露出了你果然聰明的表情。


    “阿念猜的沒錯,世子的前樁差事叫本公主給攪黃了,如今叔母是帶著世子妃上門來說和的,聽她話裏的意思是瞧中了河道署的差事,那可是個肥差,多少權貴人家都想伸手,我這叔母也不例外。”


    聽到河道署幾個字,裴子謖手中的酒杯就頓了頓,這與潞州的鐵錠案子牽連大著呢,這淳王府此刻要插手進來,難道是知道些什麽東西嗎?


    所以他裝作無所謂,可實則聽的認真。


    “河道署?淳王妃想讓世子南下不成?”


    “估計是荀側妃在背地裏又下什麽手段了吧,說起來淳王府就跟那漏篩似的,到處都是窟窿眼,叔母又不得王叔喜愛,連帶著世子也跟著不怎麽受寵,倒是那荀側妃所出的宋時運,聽說已經在武庫署謀了個寺令的位置,說起來也算有些本事了。”


    西京城的衛尉寺,乃是負責掌管宮門以及城內諸門的警衛之責,下設兩署,一為武庫署,二為守宮署,二表哥王寬也在其中任職,他背景好,自身能力也強,入了衛尉寺後不到兩年的時間就爬上了寺丞的位置,是個從八品的官。


    但這宋時運竟做了寺令!


    那可是個從六品的官,薑時願想到他乃是淳王世子的庶長兄,如今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有他在前得了這樣的位置,也難怪淳王妃要四處走動替世子謀劃了。


    “那公主如何打算?”


    裴子謖抬眸看過去就問了一句,清歡公主迴看向他,眼中頓生篤定。


    “自然是不會讓叔母得逞的,且不論他們家對阿念所做之事,就是世子本人也是個扶不起來的,打小本公主就與他不對付,那性子被叔母嬌養的經不起摔打,這樣的人入河道署,這不是明擺著要在裏頭謀利嗎?我又不傻,還巴巴的去找父皇替他開口。”


    清歡公主的話直白又簡潔,將那世子宋時也給貶得一文不值,薑時願端起麵前的合歡酒飲了一杯,此刻也覺得自己前世是被豬油蒙了心,那樣的人竟也上趕著去嫁。


    可笑。


    看到她眼中那自我嘲諷的一幕,裴子謖有種說不上來的心疼,手中不自覺的攥緊了那蕉葉水晶杯,略有些施力,那杯子竟裂開了。


    清歡公主一臉驚訝,看向了裴子謖。


    “裴小將軍便是不愛喝這酒也不必拿本公主的水晶杯撒氣吧,這可是難得的珍品,父皇特意給我尋來的,一共就四隻,還被你給捏壞了一隻。”


    聽到她的話,裴子謖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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