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以官員的身份來做,卻又很合理,慕容極緩緩唿出一口氣,自己是一個小人,又何懼流言蜚語!


    “蕭峰!你為大宋立下如此功勞!高官厚祿,指日可待了!”


    慕容極冷哼一聲,這心思歹毒,故意擠兌喬峰的。


    在遼國,喬峰是北苑大王,如今叛遼返宋,大宋以什麽位置來給喬峰?


    以大宋朝臣的作風,隻怕會讓喬峰死的不明不白。


    放眼看去,耶律洪基此時已經進入前軍軍陣之中,立刻拉滿弓,瞄準他的後心。


    餘光處卻是在看喬峰,他想讓喬峰這最後的一段時光,幹淨一點兒。


    “嗷咹!”


    降龍十八掌的最後一招,亢龍有悔,喬峰周身氣勁環繞,巨大的掌力直接穿透他的心口,鮮血噴灑,僵立一瞬,倒了下去。


    慕容極心中暗自歎息,【喬大哥,走好!】


    “耶律洪基,當初你們結拜的時候,說過同生共死的,現如今喬峰已死,我這就送你上路!”


    慕容極的聲音很小,這是說給自己聽的,算是給自己找個理由。


    “咻!”


    一箭射出,快如閃電,這幅弓箭,確實是法器,這一箭,幾乎抽空了他一半兒的內力。


    驟然抽出如此磅礴的內力,就好像是抽掉了慕容極的半條命,如同那種饑餓到了極致,全身提起不一點兒力氣,低血糖低到發暈。


    緩了緩,抬頭去看耶律洪基,已經倒在了軍陣之中,細細看去,確定如此,心下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地方人群密集,嘈亂吵鬧,再加上喬峰身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們這裏,幾乎沒人發現耶律洪基被人一箭射死,除了一個女真少年,以及鄧百川。


    慕容極一躍而下,將弓箭丟給鄧百川,匆匆朝著喬峰走去。


    “喬大哥!”


    走近一看,喬峰還吊著最後一口氣,好像是就等著他來。


    “咳咳。”喬峰咳嗽一聲,卻是血液中夾雜著內髒碎塊兒。“兄弟,你老實告訴我,大哥他,如何了?”


    慕容極一怔,抬頭看去,這個位置正巧能看見自己搭弓射箭的地方。


    瞬間的腦海一白,臉色有些鐵青,看了一眼段譽虛竹,沉默許久。


    才說道:“大哥,耶律洪基現在怎麽樣了不太清楚,還沒有消息傳來,如果我所料不差,此時已經死了。”


    喬峰渾身顫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


    “咳咳!這就是你的算計!慕容極!你……”語氣一斷,這一口氣差點兒散了,虛弱的問道:“為什麽啊,你是陷我喬峰於不義啊!”


    慕容極沉默不言,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看著喬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大哥去過長安嗎?”


    不等喬峰作答,慕容極繼續說道:“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詩作罷,慕容極卻是不發一言,無什麽好說的。


    前世,他是河北人,河北人血統混雜,有山東過來的漢人,有胡人、契丹人,以後可能還會有女真人、蒙古人……


    凡是遭逢戰亂,河北人無不是先死光……


    雁門關外,浮屍千裏,雁門關內,歌舞升平,豐亨豫大!然後去哀歎,“可堪迴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


    說什麽啊。


    說哲宗之後?說靖康之恥?說嶽飛冤案?說中原淪陷於異族手中百年?


    慕容極看著喬峰那直勾勾的眼睛,最終隻冒出了一句,“大哥,我無悔……”


    喬峰死了。


    慕容極不知道他是理解還是不理解,不過都不重要了。


    他沒有那麽多的俠義心腸,也沒有那多的熱血可以揮灑。生於後世,他可以將這個時代的事情和悲劇當做故事看。


    可是生於這個時代,眼睜睜看著山河淪落,他做不到坦然舒適的躺在姑蘇。


    雁門關大門中開,無數江湖高手進入關中,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對於慕容極來說,事情卻是剛剛開始。


    打算收斂喬峰的屍身之時,有人喊道:“那姑娘抱著喬峰的屍體跳崖了!”


    慕容極臉色鐵青,一臉的陰沉,轉身看去,隻看見了一個影子。


    真的是,連個完整的屍身都不給喬峰留下嗎?!!


    一躍而下,追擊而去。


    輕功和墜崖,到底是有區別的,慕容極隻能看見兩人的影子越來越小。


    等到他落入崖底時,兩人就剩下一灘爛肉了。


    他心中說不出來是個什麽感覺。站在屍體旁,便是無盡的沉默。


    等到虛竹段譽下來的時候,三人相顧無言。


    最終還是段譽開了口,“慕容大哥,你如此行事,陷喬大哥於不義!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慕容極知道,段譽是在給他解釋的機會,可能自己隨便編一個理由他就信了。


    可問題是,事情做都做了,哪裏還用什麽解釋。


    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既然如此,我段譽,便和伱慕容極,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你我自此便是陌生人……”段譽撩起衣袍,猛地一掌劈開。


    任由那片衣擺飄落到慕容極麵前。


    虛竹猶豫一下,也學著撕下自己的衣袍,說道:“我會搬出靈鷲宮的。”


    慕容極點了點,依舊沉默不語。


    他曾經問過蘇軾一個問題,在新黨舊黨之間,蘇軾以什麽心態將兩方都得罪的呢?


    他迴答,‘人的出身就決定了他的立場,人要忠於自己的立場。’


    很無奈,蘇家自從蘇洵開始,就是新黨一派。


    慕容極很難相信,這話是從蘇軾口中說出來的。可是緊接著,蘇軾又補了一句,‘如果立場和良心相悖,選良心。’


    慕容極看著大理的人將喬峰裝進棺材,運送上懸崖,再拉進雁門關。


    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心中明了,幾人下次再見麵,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慕容極走進房間內,這才露出了一臉的疲態來,沒坐多久,鄧百川拿著一隻箭矢匆匆走了進來。


    “家主,你看!”


    慕容極接過一看,箭矢上麵還有著一些泥土,顯然是剛從地下挖出來。


    細細檢查一下,這才發現,這箭矢上沒有血跡!


    慕容極緊蹙著眉頭,仔細迴想當時的場景,他敢確定,自己那一劍絕對射中了!


    穿身而過,沒有錯。


    “派人去探查消息,告訴種將軍和楊將軍,讓他們小心。”


    “是!”


    元祐八年十月中旬。


    遼道宗耶律洪基興兵伐宋,欲解西夏之危局。被慕容極一箭射殺馬下,三軍大亂。


    後被種師中、楊邦懷所部圍困於雁門關前,打敗遼軍,逃散者不計其數。


    同年十一月底,皇帝趙煦下旨,以種師道為帥,曹牷、折克行為副帥,兵發西夏。


    年關,奪銀川、平夏城,收複青塘地區。


    元祐九年四月,趙煦正式親政,改元紹聖。


    紹聖元年七月,種師道帥軍攻破西夏,陣斬小梁太後,生擒李乾順。


    七月下旬,趙煦下令紹述並實施元豐新法,罷黜舊黨宰相範純仁、呂大防等人,堅決起用章惇、曾布等新黨。


    與前世慕容極所熟知的曆史不同,或許是西夏提前滅國的緣故,蘇軾在禦史台幹的風生水起(口水),一片罵聲,甚至還牽連到了蘇家的祖宗宗祠。


    以前,時常聽到蘇軾大罵禦使,現如今他自己卻成了禦使。


    時隔一年,慕容極和西夏、吐蕃、遼國武林打生打死之後,率領皇城司以及慕容家眾人,隨著種師道到了京城。


    也見到了自己的便宜兒子,一周歲了,還沒名字,慕容極想了想,便取了一個玄字為名。


    慕容玄。


    【隻要自己踏出那一步,慕容家就真的成了玄門了。】


    紹聖五年匆匆而過,哲宗趙煦的複興大業幹的如火如荼,購買馬匹,積攢糧食,練兵,打算集合所有的力量,給北方的天祚帝一下子狠的。


    元符二年初,大理段正明退位,於天龍寺正式出家,段正淳上位,定下年號,開明。


    慕容極檢查過哲宗皇帝的身體,一身內力不多,沒病沒災的倒是也能活個六七十歲。


    五月,金山寺的和尚送來了一封信,釋了元,病危了。


    慕容極呆愣愣的坐在值房中,久久迴不了神。釋了元於他來說,那是一盞明燈,雖然自己現在的修為道行,早就超過他很遠。


    可是在境界上,他依舊在指引自己的前路。


    雖然在蘇軾口中,他是一個學的不到家的和尚。


    如今這大宋朝,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王安石的變法雖然槽點很多,大宋的官員查遺補漏的能力還是有的。


    再加上慕容極以皇城司強橫施壓、打擊下,到是成果斐然。事情步入了正軌,有沒有他慕容極,其實問題不大。


    次日,慕容極掛印請辭,哲宗沉默良久,再三挽留,確定慕容極態度堅決,便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掛印留職。


    當晚,便帶著一家人,連同請了假期的蘇軾,趕往金山寺。兜兜轉轉,慕容極都不曾知曉,釋了元什麽時候成了金山寺的主持。


    “小子,你就這麽請辭了?就不怕那些被你殺了的官員、得罪的官員,找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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