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來了?下班了嗎?”


    薑喬喬看著眼前的高大的身影,忍不住疑惑問道。


    她是怎麽都沒想到霍北宵居然會來找她。


    “廠裏給我放了半天假。”霍北宵聲音不帶情緒,目光落在她身上打了補丁的舊衣裳上。


    又從兜裏摸出了三十塊錢,“這些錢,你拿著,買兩件新衣裳應該夠了。”


    薑喬喬驚訝的看向男人,“你哪兒來的錢?”


    “跟廠長借的。”霍北宵迴答得言簡意賅。


    薑喬喬腦子還轉了個彎兒,才反應過來。


    廠長不就是霍北宵的親生父親嗎?


    不過霍北宵的母親早逝,他父親後來又娶了一個,還生了個兒子,現在才十來歲。


    霍北宵跟他父親一向不親,所以他一個人搬出來住。


    結婚這麽大的事情,霍北宵自己不傷心張羅辦酒,霍家其他人也根本沒人管。


    薑喬喬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我自己手裏有你給的彩禮,還有從家裏要來的嫁妝,我自己買得起衣服的。”


    她把錢塞迴給霍北宵,“你拿去還給廠長。”


    霍北宵沒接,“你做生意需要本錢。”


    薑喬喬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要做生意隻能去省城進貨,我陪你一起去。”霍北宵難得主動開口道。


    薑喬喬看著霍北宵冷峻的麵龐。


    一時之間,心裏沒有喜悅,反倒有些五味雜陳。


    你既然滿心裏隻想著薑怡然,現在又來對我這麽好幹嘛?


    她壓下心頭的情緒,點點頭,“好,那我的衣裳也去省城批發。”


    霍北宵買了去省城的車票。


    從忠縣到省城,坐客車需要兩個小時。


    這個年代的基礎設施不好,道路很顛簸。


    大夏天的,車裏也沒空調,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十分不好聞,薑喬喬也出了一身的汗。


    襯衣的後背都浸濕了。


    霍北宵看著小女人小臉兒熱得通紅,但卻沒有半句抱怨,甚至她一雙水潤的杏眸中,還閃著期待的光。


    他心裏對未來也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期待。


    這跟他夢裏的婚姻生活好像完全不一樣。


    夢裏,好像他無論做什麽,怎麽做,薑怡然都有數不完的抱怨。


    他以為薑怡然是嫌棄他,他便不迴那個家,沒想到卻引得薑怡然更加不滿。


    想到夢裏,霍北宵眉心緊緊的擰成了一個疙瘩。


    兩個小時的車程。


    下車的時候,霍北宵都覺得有些疲憊了,可薑喬喬仍舊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


    去批發市場的路上,薑喬喬認真囑咐霍北宵,“待會兒到了批發檔口,我們先站在外麵看一會兒,看別人是怎麽拿貨的。


    我們去拿貨的時候,我來跟老板還價,你像平時一樣,表情兇一點站在旁邊就行了。”


    霍北宵的長相,說好聽點是冷峻,說不好聽點,就是長得有點兇。


    到時候他應該可以利用下霍北宵這個特點,好好跟批發商談談價。


    省城的熱鬧不是縣城可以比的。


    這個時間,又正是擺攤的小商販們收攤後到批發市場補貨的時間。


    批發市場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薑喬喬到服裝批發的地方,一個檔口一個檔口的看過去。


    到一個檔口外,正好看見有一批小商販正在拿貨。


    “老板,這褲子六塊錢一條,我們給你包圓了。”那批小商販中一個為首的中年男人跟微胖的檔口老板說道。


    胖老板連連擺手,“拿不了拿不了,就這價我賣得越多虧得越多。”


    “老板,咱們在你這兒也拿了不少貨了,這價格可以了。別人家都是這個價。”中年男人還不死心。


    跟他一起的小商販們也紛紛附和。


    這些小商販們在賣貨的時候是競爭對手,但在買貨的時候卻是同盟。


    拿貨越多,批發商才能給出越便宜的價格。


    胖老板這時候從一堆貨底下抽出來一包,“我這裏也有六塊錢一條的貨,你們要不?你們要,我全給你們。”


    薑喬喬遠遠的看了胖老板那包貨一眼,眼前一亮,這是流行了未來十幾年的踩腳褲?


    這時候就已經設計生產出來了嗎?


    要知道,踩腳褲流行的時候,就是牛仔褲都要避其鋒芒。


    直到人們審美發生變化,踩腳褲慢慢退出曆史舞台之後,牛仔褲才越來越風靡。


    那些小商販把那包踩腳褲拆出來看了又看。


    “老板,你這褲子做得這麽奇怪,褲腳下麵還有一個大洞,這怎麽穿啊?”


    “這穿都不知道怎麽穿的褲子,我們咋賣啊?”


    “算了算了,我們還拿剛才那褲子,你八塊錢一條給我們。”


    胖老板一臉不情願的模樣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這批貨就虧一點批給你們,你們下次還來我這裏批就行。”


    胖老板一副虧大發了的模樣。


    但等那幫小商販給錢拿貨走了後,他立即露出了一張笑臉,開始點錢。


    隻看他那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的模樣,就知道他是一點兒沒少賺。


    薑喬喬這時候才走進去,裝作一副老手的模樣,隨便摸了摸剛剛那些小商販拿的褲子,“老板,你這褲子質量還不錯,怎麽拿啊?”


    老板掃了她一眼,“十二塊一條,五十條起批。”


    “這麽貴啊!”薑喬喬皺眉道:“可我看他們剛才那些人都拿的八塊錢一條,他們還說六塊錢一條的都有。”


    胖老板剛才是看薑喬喬的年齡和穿著打扮,猜到她是個新手,本來想糊弄一下,沒想到她是個精的。


    胖老板笑眯眯道:“同誌,我給他們八塊,那是他們經常在我這兒拿貨,拿貨量又大,我賠本兒給他們拿的。我做生意混飯吃的,也不能每單都賠本兒啊,是不是?”


    “這樣吧,他們拿那種,我八塊錢給你拿不了。但這褲子,六塊錢一條我都給你拿。”胖老板再次把那一包踩腳褲拿了出來。


    還專門拿了一條出來給她展示。


    “你看,這褲子質量多好,彈性多好,往身上一穿,那絕對的好看!”


    “還有下麵這設計,是用來踩在腳後跟下麵的,腳後跟踩著這褲子一拉,那穿在身上服服帖帖的,這大長腿可不就展示出來了嗎?”


    看這老板賣力推銷的架勢,薑喬喬就知道老板這批踩腳褲拿迴來後,壓根兒就賣不出去。


    她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可你這種褲子,見都沒見過,我批迴去會有人買嗎?”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旁邊的霍北宵一眼,小聲說道:“我好不容易才說動了我男人讓我做生意。我要是第一次拿貨就虧了錢,他肯定會打我的。”


    胖老板也看了看霍北宵。


    再看看雖然穿著舊衣裳,但長得嬌滴滴的薑喬喬,他也動了惻隱之心。


    這麽嬌滴滴的小媳婦兒咋就找了個這麽兇的男人哩?


    他把心一橫,“這樣吧,這褲子我五塊錢一條拿給你,這價格你咋的都能賺錢。你要賣得好,往後還來我這裏拿就成。”


    “好,謝謝老板!”薑喬喬立即笑眯眯的道謝。


    踩腳褲是五十條起批,薑喬喬就拿了五十條。


    另外她又拿了一款碎花襯衫,碎花襯衫可不像踩腳褲這麽便宜,她軟磨硬泡半天,老板也隻肯十塊錢一件給她拿。


    本來也是五十件起批的。


    她跟老板說了好一會兒情,老板同意讓她先拿二十件。


    等老板找蛇皮袋幫她把貨裝好了,霍北宵倒是立即很自覺的過來給她扛貨來了。


    霍北宵把蛇皮袋甩上肩膀的時候,老板旁敲側擊的說道:“大兄弟,咱男人這身力氣啊,就是拿來幹事兒的,可不是用來衝媳婦兒撒氣的。”


    霍北宵疑惑的看了薑喬喬一眼。


    薑喬喬趕緊把臉轉向別處。


    要是讓霍北宵知道她為了跟老板談價,在外麵造謠他是家暴男……


    等走出批發檔口,薑喬喬感受到霍北宵的目光都還在看著她。


    她看著天邊的一輪圓盤,鬼使神差的說道:“今天的月亮好大啊!”


    “那是太陽。”霍北宵不帶情緒的迴了她一句。


    薑喬喬:……


    更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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