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初,上京。


    八方街的柳府正熱鬧。


    進進出出的仆人個個喜色盈腮。


    後宅都聽得喧鬧聲。


    芙蓉苑一丫鬟探頭探腦往外看,滿臉豔羨道:“前頭好生熱鬧,是褚侯府來走定禮了吧?”


    “可不是麽,聽說侯府給的定禮足足拉了四五車呢,二姑娘命真好,這可是掉進福窩兒裏去了。”


    另一個丫鬟嘴裏嘖嘖有聲。


    “真是同人不同命,同是一個父親生的,咱們家大姑娘卻……”


    “快快住口!叫大姑娘聽見了可了不得!”


    “嘁,她可沒以前的心氣兒了,這幾日不知道怎麽,茶飯不思的,整日躺在榻上呆呆的,定是被二姑娘的婚事打擊到了。”


    “噓,快別說了,她也是命苦。”


    可不就是命苦麽?


    內室。


    柳傅玲怔怔望著床頂,內心麻木哀慟。


    “老天爺,戲耍了我一輩子不夠,又讓我重活一世,再耍我一次麽?”


    她閉上眼。


    人命,真是天定。


    十幾年前,柳父入京科考被勳貴之女看上,清寒末流的他被財權迷眼停妻另娶,隻遙遙寄給柳傅玲生母一紙休書,言說她無所出有愧柳家,另她下堂。


    那時柳傅玲生母已然有孕,她傻傻信了柳父真是因為她生不出休了她,生下柳傅玲後一路乞討進京。


    找到柳父時,他五品京官加身,嬌妻在懷。


    為了前程,兩家硬逼著柳傅玲生母降妻為妾。


    她從嫡長女成了庶長女。


    她的母親成了柳府的妾室。


    “大姑娘!”


    一個丫鬟急吼吼衝進來:“您快去看看吧,二姑娘罰了姨娘三十個板子!”


    什麽?!


    柳傅玲豁然睜開眼。


    她翻身下床:“今天不是褚侯府下定的日子嗎?她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罰母親?”


    丫鬟紅著眼圈:“姨娘本來在給姑娘繡鞋麵子,有個丫鬟來請姨娘,說是夫人請姨娘過去有話吩咐。”


    “誰知道去正院兒根本沒見著夫人,反是遇著個臉生的夫人,二姑娘大發雷霆,說姨娘沒規矩衝撞了客人,丟了柳府的臉麵,直接把姨娘捆了要動家法。”


    柳傅玲換了衣裳,匆忙往正院兒去。


    她是三天前重生的。


    雖然隔了數十年,但她將這日的事記得清清楚楚,上一世根本沒有發生眼前的事。


    夫人對母親既厭惡又不屑,怎麽可能會在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裏,傳母親過去吩咐?


    這不對勁。


    柳傅玲心急如焚。


    他皺起眉頭,眼神中充滿了焦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她趕到正院兒時板子已經打了十八。


    廊下,一身華服的少女端坐著,她正悠閑品茶,精致麵容姿容不凡,眼角眉梢都是刻薄傲色。


    母親臉色紫漲、鬢發紛亂,被堵著嘴綁在凳子上,嘴裏嗚嗚咽咽的求饒。


    “怎麽打著打著就沒力氣了?換個人給我接著打,好好教周姨娘規矩。”


    少女放下茶盞發號施令。


    正是柳府二姑娘。


    柳雙雙。


    高高在上的嫡妹、淒慘零落的母親。


    無一不刺激著柳傅玲。


    她睚眥欲裂:“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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