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幽還在古荒趕路,隻不過他最在意的一件事終於要見分曉,淨塵已護送十婆娑法祖心丹至離恨天。


    離恨天幾位宮座大震。


    淨塵和氣道:“這一直是門內不傳之秘,既然冷施主得此丹消息,足以說明其與清兒師妹有緣,還請兩位真人助小僧一臂之力,共開化藥力。”


    房裏何清兒寂寥沉睡著,仿佛已經沒有了氣息,弱不禁風的模樣讓人看著沒由來心底一陣,雲海真人心腸軟,憐憫輕歎。


    十階的心丹到底長什麽樣?


    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有人看到一尊麵目平靜的法祖,有人看到一片寧靜祥和的淨土,有人看到金光普照大地,有人看到人心無惡欲……


    十階古丹,無人知道真正是什麽樣。


    天地間梵音誦唱,地上朵朵金蓮湧現。


    遠處周勝大吃一驚,剛出關就遇到眼前這等驚世駭俗的異象,如何不讓人吃驚,恐怕冷幽在場也會臉色連變三變,果真是世間無奇不有!


    梵音嫋嫋,已進入尾聲,地上的金蓮逐步淡去。


    一切漸漸歸於平靜。


    周勝才沉著邁步,前方就有一道漂亮流光從天而降,急吼吼飛入院子。


    來人正是紫舞。


    房間裏,何清兒縮在床角,神色茫然,又十分警惕注視著房屋內離恨天上至宮座、下至弟子密密麻麻眾多人,孤立無依,讓眾多人神情於心不忍。


    “有好東西呀,在哪兒呢?”紫舞嬌滴滴開口,十分矜持走進房間。


    淨塵迴頭苦澀道:“是十婆娑法祖心丹,清兒師妹已經服下,隻是仍然不見好轉。”


    “啊!”紫舞大驚,又狐疑嬌道:“怎麽會不好啊?”


    淨塵搖頭。


    眾人轉過身,自動退往兩邊,讓出一條路來。


    “紫舞……”看到紫舞的刹那,何清兒孤寂的神情忽然煥喜色,禁不住輕聲唿喚。


    “呀,師姐你可又醒了!”紫舞驚詫歡喜。


    在眾人眼前,紫舞一板一眼如淑女般走過去,步伐輕緩,動如扶風,之後小心翼翼摸了摸何清兒額頭,又把了把脈,嬌道:“師姐你的病又重了呢。”


    “我有什麽病呢?”何清兒雙目茫然。


    “清兒師妹。”柳亦輕柔和開口。


    “紫舞,他是誰呢……”何清兒輕問道。


    “他呀,嗯、他是師姐二師兄呢!”


    趙不祝站出來苦笑道:“清兒師妹現在不會已經開始忘了師兄我們了吧。”


    何清兒微微縮了下身子,抓緊了紫舞手臂,目光帶著詢問望向紫舞。


    如今,隻有紫舞是她唯一親近的人了,也是她唯一的依賴。


    懷大撓撓頭,憨厚問道:“師妹,你還記得師兄我嗎?”


    何清兒側過頭麵向曲水宮三位最親的師兄,隻有茫然。


    “嗯,那是師姐三師兄,那胖的是四師兄,其他的,嗯,那個最漂亮最年輕的是玉瓊師叔,那個最冷最兇的是懷左師伯,那個最和藹的是雲海師伯,那個是小昕師妹,那個是法門的淨塵師兄,那個是……呀,我也不認識呢,那個也不認識呢,那個、那個,我好像沒見過呀……”


    紫舞嬌脆動聽的聲音響著,隻是看到何清兒仍然一臉茫然看過來的神情,曲水宮三人人一陣揪心的陣痛。


    病情每況愈下,連眼下最親近的三位師兄師妹都已無法記得住,曲水宮三人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可沒想到當這一天來臨,會是這樣沉重。


    “師姐還有個最親近的師兄呢,最近正瘋呢,好可怕呀……”


    房間外,周勝忽然頓住腳步,臉龐煞白。


    紫舞很喜歡說話,喋喋不休,拉著何清兒如數家珍一般嬌道:“他就是你大師兄呢……嗯,除了大師兄,你還有個冷幽師弟呀,師姐說不定還記得呢。”


    “冷幽……”


    何清兒喃喃念了一聲,神情恍惚,怔怔坐在床上。


    房間裏忽然沉寂沒有了聲音,何清兒目光失神,清麗麗容有些空寂,虛弱的身子也略顯得單薄和寂寥,仿佛失了魂。


    眾人注視中,周勝平緩踏進房間。


    周勝平穩一步一步走近,來到何清兒身旁,隻是眼前之人,又可會記得住他呢?


    周勝溫和開口問道:“清兒,現在感覺可好些?”


    何清兒怔怔失神抬起頭,木然將目光移向周勝臉龐,就在眾人忍不住歎息時,何清兒神情木然,呢喃恍惚道:


    “周師兄,你療傷好了麽……”


    柳亦輕忽然眼淚盈眶,死死緊咬下唇轉身離開房間而去。


    房間之內,趙不祝緊緊握著劍鞘,旁邊的懷大表情很僵硬,他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十婆娑法祖心丹,沒有效。


    何清兒側過頭,緩緩掃過離恨天眾人,目光略帶著恍惚木然輕喊:“趙不祝……胖子……”


    趙不祝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聲音幹澀道:“師妹,我們都在。”


    是啊,曲水宮都在,從來都在。


    何清兒是誰,是清霄真人親外孫女,是何以安女兒,是許玉柔的女兒,離恨天眾多相熟之人皆和悅道別,走出房間後沉默一一離開。


    淨塵,也將迴寂滅天了,他要帶領同門下山除魔,掃大地怨戾。


    太虛殿前,周勝拿出一個古盒交予淨塵,淨塵拒絕道:“今方迎大劫,此物予師兄掌門服下最適合不過,淨塵是萬萬不能收。”


    周勝嚴肅道:“既是為救清兒,怎會是冷師弟一個人之事,此‘三清返虛’不比心丹,又曾被師父私自服用過半粒,剩下的半粒淨塵師兄再莫推辭,。”


    一氣三清返虛,可得天道靜我。寂滅天有無上底蘊,離恨天怎會沒有,不比心丹,可也是最彌足珍貴之物,靜神化境之丹,隻是冷幽多年前怨氣侵體時不能得之。


    淨塵再三怎麽也推辭不過,隻得歎息收下離開離恨天。


    周勝看著眾法僧離去,負手久久靜立於太虛殿前,一時清寂。


    “掌門呢?剛才好像還站在殿外的啊,一眨眼就不見了?”


    巨闊廣場上,林杳然有些疑惑詢問。


    另一個弟子充滿敬意道:“掌門師兄應該已是去修煉,眼下魔道反撲得厲害,掌門師兄想必是不辭辛苦抓緊提升修為。”


    林杳然沉吟,隨後微微點頭。


    與眾人猜測不同,周勝不知去了何處,久久才迴到崖邊居住的院子,何清兒需要好好休息,紫舞前一刻剛好離開,曲水宮趙不祝三人也依依不舍返迴曲水宮去。


    “周師兄剛處理完宮上事務嗎?”何清兒關心問道。


    周勝平和迴應道:“不是。”


    在何清兒略微詫異目光中,周勝神情平靜緩緩開口:“是去看望周平,和師父。”


    話語剛落,周勝忽然身軀一陣站不穩,跌倒在地上猛然大口吐血。


    何清兒大驚失色驚唿,費力伸出手焦急想扶起周勝,幾乎急得哭出來。


    周勝胸口起伏,平緩推開何清兒攙扶,極力保持沉靜道:“不瞞清兒,冷師弟這一次……的確傷得師兄很重……”


    何清兒清麗麗容滿是驚慌失措:“師弟,他不是說周師兄沒傷多重啊……”


    ……


    未知之地,修羅殿無情一眾走出一小座極度血腥邪惡的小山,停在出口。


    南巫,詛咒巫廟。


    無情麵色冷淡僵硬,右手舉起無情仙劍很認真緩緩打量著,過了很久,才將目光轉向眼前天盡頭,沙啞低沉開口:“這一刻,你等了很久了吧。”


    身後數位強者護送著什麽,無聲靜穆豎立。


    無情手中無情仙劍爭鳴,躍躍指北,狂熱期待著歡快的殺戮無情。


    ……


    離恨天。


    “不是……”


    周勝緩緩搖頭迴應,目光深沉,可緊接著又忍不住一陣慘烈咳血,鮮血染紅了大片衣襟。


    “周師兄可是怪師弟?”何清兒顫抖詢問出聲。


    周勝平靜費力道:“不……不怪他……”


    何清兒麗容瞬間慘無血色。


    她如何不清楚了,這次周勝被傷得很重,或許是致命。


    或隨著離恨天掌門傷勢不斷惡化,宣告離恨天已無究極湮滅禁咒威懾,魔道來勢洶洶,如今可還能抵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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