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客棧裏幽心神微動,從調息中緩緩裏轉,暗中附近似乎有高手動作,難道說,彷徨城又要變成一個死亡旋渦了?


    冷幽略微沉吟,隨後來到紫舞房間,在梳妝台上點燃一盞青燈。


    ……


    天心湖畔,天心小村。


    夜裏一聲驚雷乍響,床上休息的小緣嫂緩緩睜開眼睛,虛浮的臉龐瞬間浮現一抹濃濃的不安,不顧狀態虛弱掙紮起身來……


    雷雨交加,屋外的院門虛掩著。


    院外趙不祝和林小昕手腳冰冷,艱難張了張嘴,趙不祝苦澀道:“丁師兄,你還好罷?”


    大雨裏倒著一具濕透的屍體,借著雷光,可看到一張粗糙普通的臉。


    雨水澆得全身冰冷,丁正喘著悶氣,仿佛隻有握著的誅魔能傳來陣陣安心意,當僵硬轉過身看到眼前血水裏的屍體,目光一陣迷惘,“我、我殺了人?”


    驚雷當空乍響。


    丁正忽然惶恐倒退,握劍的右手顫抖,臉龐不斷痛苦變幻,“是、我殺害無辜、是我……”


    被血水和驚雷刺耳聲所刺激,丁正頭腦漸漸清醒嗎,心底一片慘淡。


    隻在此時,邊上“哐啷”一聲沉響。


    一位布衣女子出現在院子虛掩的大門處,臉色煞白,身子僵硬,燈盞和雨傘從手裏滑落掉到地上。


    女子嘴角流出一縷殷紅鮮血,捂住胸口,神情恍惚走向雨中,蹲到地上,將血水裏的屍體輕輕抱到懷裏。


    摸著懷裏那張冰涼的臉,女子恍惚,喃喃唿喚,“隱哥,你能醒醒麽……”


    懷裏的臉龐早已蒼白無聲息,平和,無懼,隻是眉宇間仍能分辨出帶著淡淡的關切,或許意識潰散的那一刻,放不下心中摯愛。


    世間最悲之事,不過於死別,愛到絕望,也心痛到絕望。


    受到觸動,趙不祝與林小昕悲從心來,連丁正臉龐也慘然煞白,而在此時,一股恐怖無形波動擴散,瞬間掀飛三人。


    三人重重摔飛在三丈開外,全身劇痛,似乎全部骨骼盡碎。


    趙不祝費力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向旁邊不遠的林小昕,將她吃力拉起來,低沉道:“走、帶上丁師兄走!”


    丁正慘烈倒在地上,嘴巴幾乎被地上雨水淹沒,唿吸微弱,幾乎隻剩一口氣,右手無力鬆開誅魔,手指顫抖間,又費力緊了緊。


    趙不祝和林小昕踉蹌靠近,用盡了力氣扶起丁正,胸口一陣痛苦起伏,嘴邊又湧出一抹鮮血。


    兩人臉色慘然,帶上丁正艱難離開小村。


    村中大雨裏,女子仿佛失了魂,抱著屍體,獨自在雨中恍惚呢喃……


    轟隆隆。


    雨幕裏不時響起驚雷,冷幽落到村裏時家家戶戶已亮起了昏黃燭光,不少在門外撐著傘默默看著,冷幽旁邊是一對夫婦,男的臉色難看,而女的眼眶通紅,受不住揪心之痛,默默抹著眼淚。


    “唉,真是老天作孽啊。”


    一位老人歎息,最後不忍心看,隻將燈盞掛在門前,慢騰騰轉身迴屋。


    小緣嫂夫婦出事了。


    眼前景象令人鼻子酸,冷幽略沉吟,跟著歎息的老叟迴屋。


    “小隱和小緣,你說小隱啊……”


    老叟燒了壺茶,歎道:“那也是一個雷雨交加夜裏,孩子被放在屋簷下,被得了催心病的夫婦起夜撿到。孩子攜有名字,姓……是姓冷……”


    冷幽雖姓冷,隻是更有另一個忌諱也為冷姓!


    若是如冷幽所想,則如雲遊子所說,瘋子真的是瘋子。


    之後的冷幽認識紫舞時已了解大概,道了謝意後撐著傘走出老叟屋舍。


    “隱哥……你是走了麽……”雨中電閃雷鳴,小隱嫂獨自在雨地裏僵硬摸著懷裏冰涼的臉龐,聲音已沙啞。


    隱隱地,有心血濕潤眼睛。


    或許這天地世間,再沒有至情能越這般癡情,也再沒有比這更讓人痛徹心扉,冷幽凝神打量四周,眼裏一片漆黑,在這黑暗下,似乎有未名之物交匯,緩緩形成一張無形的大網。


    搖光劍起,冷幽化作一抹烏光離開。


    返迴彷徨城城中心區域,明顯感到雨中沉寂的古城又躁動起來,雨夜裏有陣陣金光炸開,有人焦急大喊,有流光激出城外。


    有激鬥有人死,有人死則有人悲,迴頭看向城外天地,雖然已看不到湖畔村子的景象,隻是心神一鬆懈就莫名悲從心來,久久縈繞心頭不散。


    “心底深處又哪裏來的悲?”冷幽沉下心來仔細思索,心底空蕩蕩一片,空蕩得清寂。


    驚雷在耳邊炸響,催促人心,冷幽擺脫影響,抬頭看了看頭頂萬裏低沉雷雲,最後飄落向彷徨客棧,消失在黑夜深處……


    一天接一天過去。


    大雨也偶爾停息一小陣,給大地喘口氣,正是此時,正道兩大天境同時陷入一片混亂,通神境高層次人物震動,紛紛出關商議大事。


    寂滅天上,九層洗魔塔光暈閃耀,讓寂滅寶殿內眾多法僧前往迎接,當光暈消去,洗魔塔大門自主打開,緩緩走出一位枯槁老僧人。


    “不必隱瞞,我已察覺到她托人送來的信物波動。”枯槁老僧人緩慢開口,身子略單薄,以前應該是一位風姿凡之輩,隻是現在麵容比眼前所有人老了太多,全身上下唯有一雙眼睛看起來特別,很祥和莊重,讓人仿佛看到一片清靜的天地。


    眾多高僧神色微變,隨後一陣沉默。


    片刻後空相才凝重道:“是殺陣,‘無情’魔兵已被當今魔殿殿主喚醒,前一陣子‘絕情’魔兵也在離恨天後山被魔道乘虛喚醒並取走,如今摸頭挑釁,應該是最後一柄要被喚醒了。”


    枯槁老僧走向前去,緩慢開口:“該來的總會來,不必擔心我,走吧……”


    離恨天,各宮也一片匆忙。


    何以安以及懷大都在迴山時收到趙不祝等人消息,也收到令兩天震動的消息,何以安沉默了很久,也和何清兒待在一起很久,說了很多安慰的話。


    他是時候與自己女兒道別了。


    離恨天主宮,三千石階前,匯聚了離恨天所有宮座、長老、和不少出色弟子。


    何清兒被周勝扶著,眼睛微微有些紅。


    何以安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自己女兒,緩道:“周師侄,務必照顧好我女兒。”


    周勝鄭重點頭,“何師叔請放心去,師侄一定不會讓師叔失望。”


    何以安沉著轉身,與眾多同門一一祭出仙劍,身後的何清兒眼裏忽然一片淚花叫出聲:“爹……”


    何清兒捂住嘴,雙眼通紅,淚花在不斷閃爍。


    “清兒聽話。”


    何以安柔和迴應著,沒有迴頭,頓了一會兒,在何清兒、懷大兩人注視下禦劍飛去。


    “爹!”


    何清兒滿眼淚水唿喚,右手緊緊扶著周勝,隻是無人再迴頭。


    世間有殺陣,有不世殺陣。


    何清兒捂著嘴靜靜注視著那片遠去的流光,兩行淚水無聲滑落臉頰,沒有哭出聲,就像何以安對她說,頭總會變白,樹葉總會枯黃,很多東西既然無法挽留住,那看得開才能活得開心。


    她淚眼中浮現一絲期望,希望爹能見到娘親一麵,不留遺憾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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