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自是怨氣噬體。


    冷幽陷入沉默,未立刻開口,而一旁的梁丘明心漸漸提了起來,不過,麵色卻仍保持著鎮定,耐心地等下去。


    在這大浪風沙中,兩人隔了三尺來遠,一時都無了聲息,而在遠處,王姓四人見得兩人齊聚,事端似乎已平息了下去,四人不禁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王霸一隻手死抓著深插在沙地的六環金刀,顧不上刮得生疼的風沙,忌憚道:“二弟你見多識廣,可看出甚來路?”


    王全真眼睛眯起,目光漸漸變得銳利,道:“離恨天,是離恨天弟子!破了那葬魂柱埋骨場域的是離恨天威道法術,有名天誅,又另有小神罰威稱,我曾在東海見得離恨天第一弟子周勝施展過。”


    “怎麽可能?離恨天弟子怎麽可能那般詭異?”王逍失聲尖銳道:“剛才我可是清晰感到他對我產生了一股強烈殺意!”


    王姓三位大漢麵色皆數微變。


    王霸粗聲低道:“我也感受到了。”


    王全真緊接著道:“我也是!”


    在四人中顯得極不起眼的王三此時遲疑了一陣,還是緩緩低沉道:“不止是我們,他是對所有人都產生了……殺戮欲望……甚至包括那白衣小子!”


    王三本想說“殺心”或者是“殺意”,可終究覺得不甚契合,沉悶的聲音頓了一下,還是說了“殺戮欲望”四個字。


    冷風冽冽,寒意刺骨。


    王逍想到前不久那詭異感覺,此時冰涼的身子直感一陣毛骨悚然,過了一會,才慢慢反應過來,倒吸一口涼氣,驚聲道:“這麽說他竟是想殺了所有人?!”


    王三麵色有幾分疑慮,最後隻是嘴唇動了動,還是凝重點了點頭。


    “呸!”滿臉橫肉的王霸一臉惱怒,顯得略微幾分猙獰,他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道:“就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他娘親的,剛才心底還感激他救了咱們一命,現在若說感激,老子我呸!”


    王霸噴了一星子口水碎沫,一把拔出六環金刀,幾乎是氣急敗壞地低吼道:“走!”


    ……


    怨氣噬體,心智迷亂,幻境,殺人而狂,還有……師姐。


    或許隻過了一瞬間,亦或許已過了一時三刻,冷幽一直默默沉思著,恐怕如今這人世間,便隻存有師姐何清兒一人,才會讓他花時間想這般多事,也才讓他如此慎重。


    劍胎仿佛被血粘在了手上一般,傳來一股略微冰涼的感覺,讓得冷幽越發冷靜下來,也越發清醒,他左手中指食指並攏,漸漸亮起縷縷淡淡的青光,慢慢掃過滿是血汙劍胎,而他精神卻非集中在法寶上,而是緩緩開口道:


    “不靜不寧,不寧生躁,生無名之火,生萬般惡念……真訣每升一層境界,怨氣噬體便會發作一次,到現在,共爆發九次。”


    沙啞的嗓子,略有了些好轉,平淡卻又很是冷靜有力,所要說的,仿佛不過局外人。


    梁丘明霎時神色肅然,不由自主挺了一下身軀,“這是為甚?”


    “……以法門神僧之語,便是人有大罪惡。”


    等了一小會,得這麽一個晦澀答案,梁丘明臉色略微變幻,最後還是平複了下去。


    平淡的聲音不為所動,在這漫天風沙飄刮中,複又不輕不重響起。


    “有真訣清靜一道,也有天池古道蓮台,不過仍然一次比一次嚴重,即便是不加以修行,仍如期而至,難以避免,是故掌門口裏所說的一劫,確實為真。”


    梁丘明動容道,“竟連掌門真人那般功參造化的存在,竟也是束手無策麽?”


    “無從而來,詭異莫名,神力不可壓製,而最近這次,連古蓮台亦沒了半分作用,也許……修至玄虛境界之時,便是那心智迷失一刻。”


    “怨氣噬體,這等不詳可悲之事竟藏得如此深,山上硬是沒透出半點風聲。”冷幽聲音仍舊有幾分沙啞,不過仍是平靜異常,並未顯得甚絕望悲涼,梁丘明忽然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什麽滋味。


    昏黃天地內,風沙更急,沙暴深處黑雲之下,仿佛有一絕世兇獸蘇醒,龐大的巨軀卷著一個個狂暴漩渦,正緩緩往外移來。


    冷幽淡道:“怨氣生惡念,惡念生無盡極端欲望,恐怕心神失守迷失下,便真是滋生破壞殺戮毀滅……如此罪惡,掌門他們若是說了出來,恐怕定要鬧得山上人心惶惶了……”


    “萬劫不複,殺人而狂!”


    梁丘明想到忽然有一天離恨天上屍橫遍野的血腥場麵,心底一股涼氣直冒,如墜冰窟。


    “那剛才……是為誅魔麽?還是……隻為殺人?”


    誅殺邪魔,守衛正道。


    冷幽緩緩搖頭,道:


    “都不是。”


    劍胎恢複了灰樸,汙穢不染,右手也開始湧出點點青光,使得其上的血汙脫離手心,慢慢揮散於勁風之中。


    可見的汙穢已經除盡,可若有看不見的汙穢……


    注視著血汙漸漸散去的右手,冷幽頓了一會,繼續答道:“他欲擾我,我便殺他。”


    雖非誅殺妖人之故,可不知怎地,梁丘明卻是忽然鬆了一口氣,無法再要求太多,點頭道:“這樣也好,還未走到那一步。”


    隻是下一刻,他又忽然輕輕歎了一聲:“唉,隻是此事連與你關係要好的清兒師妹都不能分擔半點,若換做是我……或許早已瘋了。”


    此間詭異之事,怎地如此沉重,梁丘明心底莫名感到一分慶幸之餘,更多的卻是不好受。


    懷裏的誅魔令,偏偏是為了對付同門。


    “師姐……”


    冷幽喃喃輕念一聲,沉靜的眸子微微有了一絲飄忽,他沉默了一小會兒,繼續道:“至於師姐,不必讓她知道。”


    梁丘明麵露不忍道:“清兒師妹可極是依賴你!”


    冷幽麵色漸漸浮上幾分苦意,道:“師姐很小便失去了師娘,而師父頗重舊情,與師姐接觸少了些,倒讓得師姐這般,而她如此孤苦嬌弱,卻再也不能疏遠了她。”


    冷幽想到過去之事,忽然微微搖了搖頭,或許當初不上山,對她必是極好。


    提及溫婉可人的清兒師妹,梁丘明心底忽然為她堵得慌,索性一股腦全吐了出來,“清兒師妹重情重義,即便傾心於周勝師兄,可與你的感情卻也未減少半分,就剛才你前腳才剛離開,她便患得患失的……唉,若是你真個出了甚事情,不知會怎樣難過。”


    聽得師姐如此,冷幽卻不知說什麽好,隻得道:“師姐心思細膩,在此之前倒不能讓她察覺什麽。”


    “……嗯。”


    迴答的聲音來的有些遲,卻是極為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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