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真人!”何清兒看到來人,心底全然忘了古殿中那魔頭給予的恐懼,而猶存一絲憂慮的玉臉也立時欣喜起來,“那魔頭定然逃不掉了!”


    何清兒大憂複大喜,扯著冷幽一陣搖晃,使得他體內一股撕裂的疼痛傳來,冷幽對此感到無奈,不過卻平靜感受著那一股股久違的疼痛。


    他清楚,那女魔頭給予自己的壓力決然不在掌門真人之下,不過他自然不會出口打擊到師姐,不過他心底忽然一動,便開口道:“師姐,我們也過去看看。”


    “師弟,掌門真人來了,那魔頭定是逃不了……要不我先帶你迴去療傷好了……”何清兒一聽要靠近那魔頭,心裏猛然想起師弟無緣無故被重創,立時玉臉微變,憂心忡忡看著冷幽。


    冷幽隻得安撫道:“沒事的。”


    “好吧……”何清兒目光變得略微幽怨,最後還是一把將他帶往空曠場地眾多同門側後邊,離得那魔頭遠遠的。


    那女子全然未在意後麵跟來的冷清兩人,她眼睛淡掃玉鼎真人,隨後嘴角露出一縷淡淡嘲諷,而她身旁的清冷光域,也隨著玉鼎真人的來臨慢慢收攏,最後消失不見。


    玉鼎真人身後的眾多弟子紛紛清醒過來,在太虛道境場域淡淡青色光域之下,就那般互相看著,一臉茫然。


    人之生於世,最大茫然,即是心之變幻。


    對天、地、人、物、事,心生諸多念想,亦生雜念,但總是有一念,是為真我,藏於心底最深之處。


    當再找不到最深處念想之時,便是茫然。


    而所謂道境,即是心中不變不移之念,凝為心境,心境升華,即為道境。


    魔道之人所悟道境,專蠱人心智,讓人平生人之感悟,修為低者,心不定者,更易著了道。


    此刻眾弟子相顧無言,忽然不知道怎麽麵對眼前各位師兄弟妹、掌門長老,手足無措之下,一時間都怔在原地。


    太虛之道,是為清為靜,去除心中無妄雜念,心如止水,亦如磐石巋然不動,以至於虛無杳冥,虛即為道。


    可如此這般,道……不可期。


    空曠的地麵依舊,而十幾位倒下的離恨天弟子,再也無法蘇醒過來,墜入了永恆黑暗。


    在那女子的輕手微招之下,神兵慢慢降落,立在其肩側,清冷光芒明暗不定,將她身影映襯得縹緲模糊,難以捉摸。


    雖被屠殺不少弟子,可玉鼎真人畢竟修行多年,早已變得心若止水,波瀾不驚,隻是看著那女子一步一步緩緩接近,他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沉聲一字一頓喝道:


    “情崖崖主,魔道三大尊者之一……情尊!”


    情尊,魔道三大道門之一的情崖之主,與修羅殿殿主魔尊、仙毒門門主毒尊兩人並稱為魔道三大尊者,其修為傳聞已臻至功參造化的地步,更早在十幾年前便已喚醒了沉睡已久的上古極道神兵……忘情!


    眼前冷漠無情的毒婦,真是三大魔道尊者之一的情尊?


    那女子停下腳步,不鹹不淡開口答道:“正是本尊”,而後她淡掃一眼玉鼎真人,略微詫異道:“不過十數載,玉鼎你又有所突破,倒是有幾分實力。”


    “真是這毒婦!”


    “還有那柄邪兵,忘情仙劍!”


    魔道情尊一開口,頓時讓眾弟子一陣悉悉索索騷動起來,盯著她以及那愈發刺眼的極道神兵,驚懼唿聲此起彼伏。


    世間有情,眾生猶往之。


    魔道情崖,反其道而行。


    所謂有情,皆為心相雜念,不若棄之,絕之,忘之,成無上完美道心,或可破曉天機,以證長生。


    情崖之人,因此最為無情,殺人不過眨眼,而其主情尊,更是視生命如草芥,動輒血流成河,甚至對待同道也毫不手軟,令得神州大地無數修士聞風喪膽!


    看到眾多同門如此驚懼,何清兒也感到莫名不安起來,挽著冷幽的手臂又用上了幾分力氣,隻在此時,旁邊忽然落下一道身形,她轉過身去,立時欣喜嬌喊了一聲:


    “爹!”


    “師父!”冷幽轉頭,對何以安拱了一下手。


    何以安對著何清兒柔和點點頭,“沒事就好”,看向冷幽以及他手上那輪廓怪異的劍胎之時,卻忽然皺了皺眉頭,繼續道:“將那怪異東西給我。”


    冷幽心底略微有些詫異,便將其給了何以安,這時何清兒才注意到冷幽從封靈古殿三層拿出的那古怪之物,好奇道:“咦,這東西模樣好怪異,可是一口破爛的劍胎?”


    “不是。”何以安對她罷了罷手,柔和道:“清兒,帶著你師弟先迴去,在大殿裏拿兩粒滋華丹給他服下。”


    “哦……”何清兒本就心係冷幽傷勢,此刻立刻乖巧答應,轉身對冷幽俏然輕聲道:“師弟,可以走了吧。”


    見得師姐似笑非笑的樣子,冷幽無奈點了點頭,而何清兒見得冷幽妥協,心裏柔笑著便挽緊了他,施展法訣悄聲飛身離開。


    師姐速度不快,掌門真人與那魔頭對話的聲音漸漸模糊不清,冷幽心底有些遺憾,不過還是未讓師姐停下來。


    兩人裹著一團濃鬱的五彩仙光飛掠到了極遠,隻是此時,冷幽心底莫名悸動,直覺全身異常不適,他心神一凜,緩和開口道:“師姐,先停下。”


    “怎麽了?”何清兒疑惑看著他,之後還是速度放緩,漸漸停立在暗淡虛空。


    “身後有變!”


    何清兒疑惑轉身,霎時驚唿:“啊,撼地神劍被掌門真人喚醒了!”


    遠方黑暗大地,魔道極道神兵靜靜倒豎於空,散發陣陣清冷光環,而一股毀天滅地之力,節節攀升,如欲迎接即將來臨的狂風暴雨。


    而另一旁,恍如一亮黃滅世漩渦!


    其四周飛沙走石,無數樹枝殘葉刮卷,而漩渦正中,赫然立著散發耀眼亮黃光芒的撼地神劍!


    漩渦大地之下,出現一縷縷渾厚的土黃色流光,如流水一般逆空而上,使得仙劍歡悅錚鳴,向著四方虛空蕩漾一層又一層明亮的光波。


    那廣闊虛空,都變得一陣扭曲不穩,如欲承受不住那股撼天動地的力量!


    撼地神劍,天境三大鎮派神兵法寶之一。


    九百年前,第十四代師祖虛華真人因緣巧合之下,得問道土屬性法寶殘片竟意外能勾動地下隱晦靈氣,是故祖師尋遍神州,曆盡千辛萬苦,尋到一塊地脈深處稀世土屬石晶,與此融合,鍛造成一仙劍法寶,作鎮派底蘊。


    問道遺物,果真非同凡響。


    不久之後,神州西北古漠正魔慘烈大戰,此神兵在第六代虛華師祖之手全力激發,掀起千尺沙地將魔道盡數重創,一手扭轉乾坤。


    而虛華師祖仙逝,後人再也無法喚醒那股勾動天地之氣的力量,隻作了一般仙劍法寶。


    救世神兵,就此沉寂。


    九百年,不長也不短,而離恨天已是四代掌門更替,可此神兵依然沉寂,就連上一代聞名天下的掌門清霄真人竟也未能成功喚醒。


    直到現在,消無聲息間,神兵在第十八代掌門玉鼎真人手中重煥生機,麵對真正的極道神兵,激烈昂然!


    冷幽看著遠處蓄勢待發的磅礴力量,臉色變得複雜難明,可感受到貼著自己的師姐心跳撲通撲通跳得越來越厲害,他不由看向師姐。


    見她一臉緊張繃著,美目目不轉睛定定盯著遠方隔空對峙的神兵,冷幽心底感到一種沒由來的壓迫。


    或許眼前人兒,若遭遇這等浩瀚的力量,也隻落得香消玉損……自己縱使挺過怨氣噬體而大難不死,但除了眼睜睜看著,又還能為她擋住什麽……


    隻在此時,何清兒又習慣將他右手挽得緊緊的,似乎隻有這般,她心底才會感到寧靜踏實,無畏,無懼。


    冷幽暗自苦笑一聲,隨後臉色漸漸變得淡然,而後真真切切默默感受那兩股越來越心悸的力量。


    遠處磅礴漩渦之中,漸漸現出了一道身影,玉鼎真人!


    模糊之間,隻見他劍往上抬,冷清兩人看到那片廣闊的大地徒然上下劇烈抖動起來,如有地底潛伏了一頭絕世兇獸,即將出世!


    地麵在劇烈顫動中,突然撕裂,裂口之中,閃現無數亮黃色光芒,隻一刹那之間,玉鼎真人前方黑暗大地如破布紙糊一般硬生生被掀起一大塊。


    三四十丈厚的土石忽然拔地而起,就像那上古兇獸抬起了猙獰的頭顱!


    “唔……”


    在何清兒捂嘴嬌唿之中,遠方大地土石翻滾,轟隆作響,而一麵拔高數十丈的巨土之牆表麵不斷蠕動,透射萬丈亮黃光芒,扭著猙獰鐵軀直向魔頭席卷而去。


    撼地神劍,其自然之力,天地之威,不可抗,不可敵!


    隻在此時,那暴風雨前的清冷靜穆之光,漸漸地,如奇花吐蕊,光芒慢慢散開,下一刻,隻見漫天土石卷滾之前,忽聽到一聲隱約迴蕩於天地的清鳴,如嘲諷,更似藐視,而後那清光大放,如千萬利劍出鞘,更像那汪洋怒海中的威道之山,永恆屹立不倒!


    “轟!”


    白黃兩色光海,在這輾轉無眠長夜,猛然相遇,伴隨著刺目耀眼的滔天光芒,一聲驚天巨響再次轟然劇烈爆開,響徹了這片無盡黑暗的天地!


    當最後一聲轟鳴落下,無盡刺目至極的白黃光芒終於漸漸消散,黑夜,變得一片死寂。


    遙遙看去,大地土石,最終將那魔頭所在地方堆成了一座小山。


    何清兒玉臉一片呆滯,小嘴微微張開,她芳心大受震動,早已說不出半句話。


    冷風拂麵,涼夜冰心。


    久久。


    “走吧,師姐。”


    “哦……”何清兒下意識應了一聲,而後緩緩迴過神來,帶著冷幽向曲水宮緩緩飛去。


    不過她猶自頻頻迴頭,喃喃道:“師弟,那魔頭伏誅了嗎……?”


    “沒有,逃走了。”


    “啊……”


    “師弟,魔道都這麽厲害嗎……”


    “不是……”


    “唿……”


    冷清兩人衣衫獵獵飄飛,身形越來越遠,談話的聲音也隨之漸漸變弱,最後消散在這縹緲無痕的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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