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起來的“表白”,要說情真意切,有多情真意切。


    孟芊芊就差在這句“甜言蜜語”後再補個期限,譬如,先來它個一萬年?


    陸沅犀利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半晌,冷冷轉過臉去,從耳根子紅到了脖子。


    孟芊芊眨眨眼:“這是答應了?”


    陸沅高冷地哼一哼。


    看來是答應了,孟芊芊心頭一鬆,立即自腰間解下一小捆繩子。


    陸沅目光冰冷:“孟小九你別得寸進尺!”


    孟芊芊秒慫,趁機捆綁一下也不行,真是的!


    孟芊芊收了繩子,摸了一張人皮麵具給他。


    陸沅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你覺得本督會戴這種東西?”


    啪!


    孟芊芊將人皮麵具罩在了他臉上。


    幾乎是同一時刻,常寬提劍衝出了山洞:“陸少夫人,你沒事吧?”


    孟芊芊立即抽迴摟住陸沅腰肢的手臂,改為掐他的脖子:“沒事,已經抓住了!”


    常寬望著那張截然陌生的臉,不知怎的,這人給他的感覺有些可怕,就像是天生自帶一股威懾的氣場一樣。


    常寬蹙眉想了想,說道:“陸少夫人,屬下把他綁了吧?”


    陸沅冷聲道:“你敢?”


    孟芊芊忙道:“不用!”


    常寬古怪地看了看二人。


    孟芊芊輕咳一聲,麵不改色地說道:“我給他下了蠱,他的武功沒了,也不離開我十步之外,否則定要忍受萬蟻噬心之痛!”


    常寬仍不放心,畢竟是個大男人,就算沒了武功,可萬一挾持了同樣不會武功的宛平公主怎麽辦?


    不得不說,常寬的擔憂很在理。


    可讓這家夥戴上人皮麵具已經是極限了,讓他束手就擒,做夢呢。


    孟芊芊正色道:“常大人放心,我會看著他的,再說了,山裏危機四伏,萬一遇上猛獸,綁了他也不利於逃命。他是楚家一案的重要人證,我必須把他活著帶迴京城。”


    聽孟芊芊這麽說,常寬就理解了。


    二人壓著“駱三”迴了山洞。


    常寬本打算讓孟芊芊去貼身保護宛平公主,由他來看守駱三,不曾想,這個駱三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孟芊芊的身側。


    然後孟芊芊撕下一隻兔腿,十分自然地遞給了“駱三”。


    常寬:“……”


    宛平公主也一臉的莫名其妙。


    孟芊芊意識到了氣氛不對勁,趕緊抖了個機伶:“想吃吧?想吃也不給你!是公主的!”


    她立即將兔腿奉上,“公主,請用膳。”


    宛平公主方才吃了果子,這會子不是很餓,但她仍是接過吃了一口。


    這是皇族的規矩。


    身份最尊貴的人先動筷子,其餘人才能跟著用膳。


    她拿著兔腿,目光落在陸沅的人皮麵具上:“本公主方才聽你說,他是楚家案子的人證,什麽意思?”


    “他叫駱三,是先太子府上的門客,就是他在背後攛掇太子謀害楚王一家的。方才他假扮成陸沅,我一時沒分清他倆,不小心傷到了陸沅。”


    孟芊芊順帶把駱三的傷勢也給圓了。


    原本宛平公主還覺著此人的氣場有些非比尋常,聽到是他攛掇了太子後,心底便隻剩下厭惡與憤怒了。


    “你為何要挑撥太子與楚王的關係?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陸沅不說話。


    宛平公主忽然起身,拔了常寬腰間的佩劍,指著陸沅的麵門:“本公主在問你話!你最好老實交代,否則本公主將你就地斬殺!”


    “公主別衝動!”


    孟芊芊忙擋在了陸沅身前。


    宛平公主紅著眼眶道:“孟芊芊,你為何護著他?”


    孟芊芊勸道:“公主,你殺了他,豈不是死無對證了?他與太子無冤無仇,何況他也沒本事促成那麽大的事,他背後定另有主謀!他罪不容恕,可主謀比他更罪該萬死!”


    宛平公主將孟芊芊拉到一旁,劍指陸沅道:“說!主謀是誰!”


    陸沅:“荀相國。”


    宛平公主眉目一厲:“你胡說!荀相國乃我大周股肱之臣,對大周朝廷忠心耿耿,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將髒水潑到他的頭上!”


    陸沅淡道:“愛信不信。”


    宛平公主一劍斬下去:“本公主殺了你,省得你一會兒四處汙蔑相國的名聲!”


    “公主公主!”


    孟芊芊抱住她。


    宛平公主咬牙:“孟芊芊你放肆!”


    “是是是,我放肆,刀劍無眼,公主你先把劍放下,當心傷到自己了。”


    孟芊芊奪了她的劍還給常寬。


    常寬趕忙將劍扔了出去。


    他是真怕這個祖宗割傷了自己。


    孟芊芊算是發現了,公主高興時叫她孟小九,叫孟芊芊說明她生氣了。


    此外,荀相國那隻老狐狸,偽裝得太深入人心了,宛平公主對他深信不疑。


    天底下,像宛平公主這樣的人隻怕不在少數。


    想要鬥倒相國,僅憑一句供詞是不夠的,不然誰都可以假扮駱三去指證相國。


    必須逼駱三交出相府無法推翻的證據。


    大雨下個不停,今晚隻能在山洞過夜了。


    孟芊芊與常寬輪流守夜。


    常寬守上半夜。


    下半夜輪到孟芊芊時,雨恰巧停了。


    陸沅點了常寬的睡穴。


    孟芊芊也點了宛平公主的。


    這下倆人終於可以放心說話了。


    “怎麽抓到駱三的?”


    陸沅問。


    孟芊芊道:“他假扮成你,給我下藥,被我一眼識破了,我打傷了他,他逃走後又遇上了宛平公主,被宛平公主陰差陽錯治得傷上加傷,然後又不知怎的,吃了毒果子,總之一言難盡。”


    “宛平公主以為他才是真正的你,正和‘你’鬧不愉快呢。”


    陸沅頓了頓:“所以你是為了解決情敵?”


    孟芊芊:重點不是抓捕駱三的經過嗎?合著我前麵白說了!


    孟芊芊敷衍地點點頭:“是是是,天大地大,夫君最大,抓駱三是順便,主要是解決夫君的桃花,我可真是……唯夫君不可活也。”


    陸沅冷聲道:“孟小九,你在敷衍本督?”


    孟芊芊秒慫:“小九不敢!”


    陸沅冷冷一哼:“哼。”


    孟芊芊拉了拉他的袖子:“駱三會不會坦白交代啊?”


    陸沅道:“那就逼著他交代。”


    孟芊芊嘩啦啦地倒出一袋子蠱瓶。


    陸沅古怪地問道:“你做什麽?”


    孟芊芊認真挑選:“你不是要逼他嗎?我找找有沒有折磨人的蠱蠱。


    陸沅望著滿地的蠱瓶,嘴角一抽:“老頭兒給了你這麽多蠱?”


    孟芊芊納悶地問道:“你沒有嗎?我隻帶了一半呢。”


    陸沅:“……!!”


    他閉了閉眼:“蠱對駱三沒用。”


    孟芊芊驚訝:“駱三意誌力這麽強?”


    陸沅淡淡說道道:“攻身為下,攻心為上。”


    “你的意思是——”


    “叫醒駱三。”


    “哦。”


    孟芊芊應下,用銀針刺穴,喚醒了駱三。


    駱三迷迷糊糊地睜開眸子,頭疼得厲害,渾身像了被人套麻袋揍了百八十遍似的,每一寸骨頭散架了。


    陸沅雙手負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駱三虛弱地問道:“你是誰?”


    陸沅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假扮了本督,卻不認識本督是誰?”


    駱三閉上眼,用力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的意識更清醒。


    “你是陸沅……”


    駱三忽然笑了,“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陸沅淡道:“客套話你留著自個兒慢慢享用,本督此番來是想給你一個選擇。”


    駱三冷笑道:“哦?昔日的同門幕僚,先太子最器重的心腹,究竟會給我這個毫不起眼的門客什麽選擇?”


    陸沅道:“你落網的消息已經走漏風聲了,是本督特地讓人把消息放出去的,這會兒你的主子想必已經有所行動了,你覺得他會不會殺你滅口?”


    駱三移開視線:“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陸沅對駱三的反應並不感到驚訝:“我知道,他從不殺手下滅口,這也是你這麽多年一直肯為他賣命的緣由之一,你堅信他是一個好主子。”


    孟芊芊恍然大悟:“難怪他不殺亥豬,原來是做給駱三看的。他要駱三放心,他寧可自己受牽連,也絕不會要他們的命,如此一來,反倒是讓他手底下的狗自願為他肝腦塗地。”


    駱三不屑道:“你們夫妻倆不必在我麵前一唱一和的,別說他不會殺我,便是真的來了,我也絕無怨言。”


    孟芊芊:相國操控人心的手段真是太爐火純青了,這個駱三完全不吃挑撥離間這一套啊。


    陸沅笑了笑:“你可知本督還傳了另一個消息迴京?”


    駱三壓根兒不在乎。


    陸沅直勾勾地盯著駱三:“本督告訴你主子,荀煜是你害的。”


    駱三的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瞬的變化。


    孟芊芊狐疑地摸了摸下巴,喲,有反應了?


    駱三握緊了拳頭:“我沒理由害荀煜,他不會信的。”


    孟芊芊古怪地問道:“可我怎麽覺得你很怕他會信似的?”


    駱三暴怒:“我沒有!他不會!”


    孟芊芊睜大了眸子,反應這麽大?


    陸沅微微眯了眯眼:“駱三。”


    駱三厲聲打斷陸沅:“不許你胡說!”


    陸沅唇角一勾:“本督是想提醒你,殺你的人,到了。”


    孟芊芊警惕地伸出手,將陸沅護在自己身後,隨即拔出繡春刀守在了洞口。


    陸沅給常寬解了穴,叫醒常寬:“有刺客,是衝我們幾個的,不想公主死的話,就帶上她趕緊離開。”


    常寬拔刀抵住陸沅,轉頭望向洞口的孟芊芊:“陸少夫人……”


    孟芊芊正色道:“他說的沒錯,你帶著公主先走!”


    常寬的使命是保護公主,其餘任何人的安危,都必須排在公主之後。


    “對不住,陸少夫人。”


    常寬抱著熟睡的宛平公主,迅速離開了山洞。


    不一會兒功夫,兩個身著禁衛軍打扮的刺客便來到了洞口。


    孟芊芊殺了出去,與二人激烈地交起了手。


    二人雖穿了厚重的盔甲,又以頭盔的麵罩遮了麵,可駱三在相府多年,又怎會認不出二人的身手?


    一個是荀六,一個是上官淩。


    陸沅道:“給他們下蠱!”


    “差點兒忘了,我有蠱!”


    孟芊芊自腰間的荷包裏抓出兩個蠱瓶,朝二人扔了過去。


    二人交換了一個神色,敏捷地避開蠱瓶。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姑奶奶這兒還有!”


    孟芊芊又拿出了兩個蠱瓶:“夫君,你們先走!我攔住他們!”


    陸沅點頭,將被五花大綁的駱三拽了起來,一刀割斷了他的繩子:“走。”


    駱三跟著陸沅出了山洞。


    二人一走,三人立馬不打了。


    “上官淩”摘下頭盔:“熱死了。”


    是鬱子川。


    “荀六”也摘了頭盔,是姬籬。


    誰都覺得姬籬是一時衝動才與荀六、上官淩動手,殊不知他也在暗暗記下了二人的武功。


    鬱子川了解上官淩,那麽姬籬就來假扮荀六。


    姬籬打開折扇搖了搖:“小寅虎,怎麽樣,本帥衛演得還不錯吧?”


    孟芊芊伸出手指:“馬馬虎虎,值兩個銅板。”


    姬籬炸毛了:“有沒有搞錯?本帥衛辛苦演一場,才兩個銅板!你是不是太摳啦?!”


    孟芊芊收迴一根手指:“一個。”


    姬籬:“兩個就兩個!不許反悔!”


    -


    陸沅與駱三一直逃了二裏地才停下。


    駱三累得扶著樹幹直喘氣。


    陸沅挑眉問道:“這下你該信了吧?”


    駱三背靠著大樹,癱坐在了地上:“陸沅,我承認你的計劃很不錯,可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幹什麽的?在我麵前喬裝他人,簡直是班門弄斧。”


    陸沅蹙眉:“孟小九。”


    悄咪咪尾隨了一路的孟芊芊從另一棵大樹後探出腦袋,無辜地眨眨眼:“呃,迷藥下輕了,他不夠迷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駱三仰天暢快地笑了,“我就知道……他不會派人殺我的……他永遠不可能放棄我……陸沅……你輸了!”


    他話音剛落,林子東麵突然傳來一股可怕的殺氣。


    月黑風高,樹影婆娑。


    苗王無比誇張地擺動雙臂,咻咻咻地往前跑。


    “來呀!來抓我呀!”


    在他身後,跟著一大波從京城一路追殺他至此的相府暗衛。


    孟芊芊隻看見一道人影咻的打自己麵前閃了過去。


    苗王跑過去了,又疑惑地嗯了一聲,咻咻咻地退迴來:“外孫媳婦兒,是你呀?”


    孟芊芊目瞪口呆:“外公?”


    苗王大唿:“哎呀!殺人啦!外孫媳婦兒,一起逃呀!”


    孟芊芊往他身後一瞧,就看到黑壓壓一片,宛若洪流一般的暗衛。


    她身子一抖,一邊啾啾啾地跑,一邊納悶地問道:


    “外公,你幹嘛了?惹來那麽多殺手?你刨人家祖墳了?”


    苗王淡定迴答:“是啊,我把荀老賊的祖墳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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