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突然傳來一聲少女甜甜的唿喚。


    辰龍神色一頓,轉身走向少女。


    孟芊芊往前追了一步。


    “哥哥!”


    少女又笑著叫道。


    孟芊芊攥緊了拳頭,你要是有別的妹妹……


    辰龍與少女擦肩而過。


    一個年輕的書生拿著一盒新出爐的點心快步來到巷口,對少女道:“不是讓你在鋪子等我嗎?”


    少女笑道:“我擔心你迷路嘛。”


    書生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排了半個時辰,總算買到了,給。”


    “哥哥真好!”


    少女笑嘻嘻地接過餅子。


    兄妹二人有說有笑地離開。


    孟芊芊在巷子裏,又哭又笑。


    她想什麽呢?


    哥哥怎會因為她死了,就去認了別人當妹妹?


    林婉兒冒充申猴女兒的事並不會發生在辰龍的身上,他是一個足夠睿智冷靜的人。


    確定了他活著,孟芊芊很高興,可一想到自己此生或許都無法與他相認,孟芊芊又覺得很難過。


    “不能相認,那就做被你承認的十二衛吧。”


    孟芊芊笑著擦去眼淚,要更努力地練功了呢。


    孟芊芊迴到風水胡同時,寶姝和渣爹幹架幹困了,正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昏昏欲睡,小腦袋一點一點,跟那小雞啄米似的。


    “你也不抱她?”


    孟芊芊對陸沅道。


    陸沅表示很冤枉:“她不讓。”


    孟芊芊把寶姝抱起來。


    寶姝看了眼是孟芊芊,順從地往她懷裏一趴,唿唿地睡著了。


    陸沅瞥了眼她紅紅的眼眶,目光自上而下掃視了她一番,未見受傷,麵無表情地說道:“見著了?”


    孟芊芊點頭,抱著熟睡的寶姝走出姬籬的院子:“是辰龍。”


    陸沅又道:“相認了?”


    孟芊芊眼皮一跳,正尋思著自己與辰龍的關係是何時露出馬腳時,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小寅虎,與辰龍同屬十二衛,陸沅問的是十二衛之間的相認。


    自己過於緊張了。


    陸沅再懷疑自己的來曆,也不可能猜到自己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


    孟芊芊道:“沒有。”


    陸沅問道:“那你哭什麽?”


    孟芊芊:“沒什麽。”


    “哼,愛說不說。”


    陸沅雙手背在身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進了都督府,孟芊芊抱著寶姝去了汀蘭院。


    岑管事笑吟吟地來到陸沅跟前:“和夫人散心去了,還是夫人有辦法,一直待在府裏容易悶出病!”


    陸沅蹙了蹙眉,問道:“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哭是什麽意思?”


    岑管事驚訝:“哭?誰哭了?夫人嗎?”


    陸沅道:“你隻管迴答便是!”


    岑管事認真琢磨道:“女人為男人哭,不是為了親,就是為了情,第一種不難理解,親人嘛,見了麵總是分外激動的,若是為了情可就麻煩了——愛而不得、輾轉反側、‘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陸沅的眼刀子嗖嗖的。


    岑管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也可能是被醜哭的。”


    陸沅冷著臉走了。


    岑管事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子:“學什麽不好,學上上官淩的碎嘴子了!”


    孟芊芊心裏想著辰龍的事,夜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陸沅在書房看書,聽著隔壁的動靜,腦海裏閃過岑管事那句“愛而不得,輾轉反側”,頓時黑了臉。


    翌日,柳長生來了都督府一趟,告知孟芊芊東街的鋪子有人鬧事,他報了官,可對方似乎來頭不小,官差見了不僅沒把對方帶走,反倒把他們的鋪子圍起來了。


    柳長生把鋪子改成相看的茶肆之後,生意暴漲,確實惹了同行的眼紅。


    但柳長生一直應對得極好,鬧事的全被他打發走了。


    若非棘手到了一定程度,柳長生是不會上都督府請她示下的。


    “走,我跟你瞧瞧。”


    她倒要看看,是有人眼紅病犯了,還是趁著都督府失勢,落井下石來了。


    等她見到了廂房中的客人,才知自己全猜錯了。


    “給宛平公主請安。”


    孟芊芊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


    宛平公主坐在黃梨木打造的扶手椅上,這張椅子不是鋪子裏的,一瞧便知是她的下人親自搬上樓的。


    孟芊芊不由地想到了去哪兒都自帶椅子與炭火的陸沅。


    宛平公主是在學心上人的做派麽?


    再看她的打扮,一身粉色束腰羅群,外罩白色琵琶襟金絲紗衣,影影倬倬,身姿娉婷,頭上梳著輕盈的迴心髻,未用金步搖,而是以白玉珠花、珍珠發帶為飾,應當是想呈現出一種少女的婉約與靈動。


    她的臉上描繪了精致的妝容,眉如遠山黛,唇若含朱丹。


    平心而論,宛平公主的容貌是美的,如此打扮也並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宛平公主慢悠悠地說道:“讓本公主等你,你真是好大的架子。”


    聽聽,連說的話都與陸沅的如出一轍。


    孟芊芊平靜地說道:“宛平公主鬧了這麽大一通,就是為了逼小九現身吧,小九既來了,外頭的官差是不是可以撤了?”


    宛平公主翹了翹自己的手指,欣賞著新染的指甲:“那得看你識不識趣。”


    孟芊芊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宛平公主不屑地說道:“本公主懶得與你兜圈子,你離開陸沅吧,自請下堂,或是讓陸沅賜你一封休書,本公主會再為你尋一個如意郎君,嫁妝銀子也由本公主來出。”


    孟芊芊的笑容淡了下來:“宛平公主是在命令我?”


    宛平公主道:“是又如何?”


    孟芊芊淡淡說道:“敢問宛平公主,你有什麽資格對我的事指手畫腳?”


    宛平公主權當孟芊芊在抬價:“本公主會向父皇請封,給你一個郡主的封號,再賞你黃金萬兩,良田千畝,這樣總滿意了吧?本公主勸你適可而止,不要貪得無厭,惹惱了本公主,仔細一個銅板也撈不著!”


    孟芊芊冷笑:“區區郡主之位怎麽夠?我夫君貌比潘安,乃天下第一英俊的男人,怎麽也得用宛平公主你的封號與全部身家來換吧?”


    宛平公主神色一厲:“孟芊芊,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知道如今的局勢嗎?我父皇和相國迴朝了,勢必要整頓朝綱,陸沅首當其衝,如今唯有本公主能保她!”


    她說著,似乎覺得這話不夠份量,又把矛頭對準了孟芊芊,“不要以為本公主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若不是本公主在背後替都督府收拾爛攤子,你和安遠侯夫人的關係早傳得人盡皆知了!”


    她就說那日鬱氏與安遠侯府的下人上門鬧了一場,怎麽後續沒有風聲傳出了,敢情是被宛平公主堵了嘴。


    孟芊芊道:“這麽說,宛平公主是為了我夫君考慮了?”


    宛平公主揚起下巴:“自然,這世上,沒人比本公主更為他著想!”


    上迴在皇宮還拚命遮掩,如今當著她一個人的麵,倒是絲毫不掩飾對陸沅的心思。


    孟芊芊長歎一聲道:“宛平公主的美意,我替夫君心領了,不過,我夫君的難關,有我陪他度過就夠了。”


    宛平公主冷嗤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在邊關立了功了不起?與相國和他的謀士一比,你不值一提!”


    孟芊芊一臉驚訝:“宛平公主,我可是十二衛呀,難不成相國身邊有比十二衛更厲害的人嗎?”


    宛平公主高傲地說道:“告訴你也無妨,十二衛中的辰龍已被相國收為義子,你不過新加入十二衛的,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孟芊芊蹙了蹙眉。


    辰龍真的是相國新收的義子。


    奇怪,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辰龍怎會做了相國的兒子?


    看來自己有必要再見辰龍一次,當麵找他問個明白。


    宛平公主見孟芊芊沉思不語,嘲諷一笑:“知道厲害了吧?識相的,就趕緊離開都督府,有多遠滾多遠,永遠不要出現在陸沅麵前!”


    孟芊芊頓了頓,撇撇嘴兒哼道:“相國厲害又不是你厲害,你拿雞毛當什麽令箭?”


    若在以往,宛平公主定要罵孟芊芊一句放肆。


    可眼下,她非但沒怒,反倒笑了起來,仿佛就等著孟芊芊給她這個顯擺的機會。


    “相國把辰龍衛送給本公主了,讓他給本公主當侍衛。”


    難怪底氣這麽足,她不僅是來搶陸沅,也是來衝她顯擺辰龍的吧。


    相國真是大手筆,麗貴妃與天子做夢都想拉攏的十二衛,他隨手就送給了宛平公主。


    難怪宛平公主要顯擺了,換誰,誰不顯擺?


    話又說迴來,連十二衛都能拱手相讓,誰不讚相國一句忠心?


    這一刻,她終於理解陸沅了。


    等等,這也不算壞消息。


    她正愁找不著機會接近辰龍,眼下正是瞌睡來了遞枕頭。


    孟芊芊笑道:“宛平公主,不如我們打個賭。你若贏了,我歸你,我若贏了,辰龍歸我。”


    宛平公主嫌棄地說道:“我要你做什麽?”


    孟芊芊笑了笑,說道:“我若成了公主的人,公主要殺要剮還不是隨公主高興?”


    宛平公主想了想,冷聲道:“你的命,本公主不稀罕,本公主要陸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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