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沅打一盤,輸一盤,打十盤,輸十盤,最後孟芊芊實在看不過去了,對李嬤嬤道:“嬤嬤,你來打,我教夫君打。”


    新手的手氣固然重要,但也有一種可能,他牌技太差。


    “這……這不妥吧……”


    李嬤嬤可從未與主子上桌搓過葉子牌呀。


    “坐吧,李嬤嬤。”岑管事笑著說。


    老太君催促:“快快快!摸牌了摸牌了!”


    李嬤嬤隻得硬著頭皮坐下。


    老實說,她在一旁看了半晌,早有些手癢了。


    他們打他們的,寶姝與檀兒坐在床上打她倆的,反正也是葉子牌,亂七八糟地打,氣勢全靠吼,輸贏全靠搶。


    孟芊芊來到陸沅身後:“摸牌。”


    “嗯。”


    陸沅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探出修長如玉的指尖,摸完了屬於自己的牌。


    夜裏到底不如白日亮堂,為了看清他的牌,孟芊芊隻能彎下腰身湊近他。


    少女的馨香頃刻間縈繞在了陸沅的鼻尖。


    她認認真真地看牌,一縷晚風輕輕地拂過,吹動她柔軟的發絲,帶著她的清幽與絲絲熱意,撩上他的臉龐。


    陸沅的喉頭滑動了一下,耳尖微微發燙。


    “天啦。”


    孟芊芊驚訝開口。


    “怎麽了?”


    陸沅無比鎮定高冷地問。


    孟芊芊的腦袋耷拉下來:“你的手氣……真的好差啊……”


    真的,就沒見過這麽差的牌,枉她賭技超群,也著實挽救不了他的臭手氣。


    她這麽一耷拉,額頭磕在了他的肩上。


    陸沅的身子一僵。


    孟芊芊忙抬起腦袋,扶了扶額頭,問道:“沒磕疼你吧?”


    陸沅:“磕疼了。”


    孟芊芊:“嗯?”


    陸沅高冷地說道:“自己腦袋多重沒點數嗎?”


    孟芊芊嚴肅自省:“我習武之人,力氣確實有點兒大,那,我給你按按?”


    陸沅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孟芊芊探出一雙巧手,為大都督認認真真地按起了肩膀。


    做狗腿子,她是認真的!


    少女柔軟的指尖在他肩上彈跳,每一處被她按過的地方都開始微微發燙,他握緊手中的葉子牌,耳畔的聲響忽鬧忽靜了起來。


    “大都督,到你出牌了。”


    孟芊芊提醒。


    “出哪張?”


    他麵無表情地問。


    “這張。”


    孟芊芊指了指他手裏的一張牌,“牌這麽差,隻能靠我超神的賭技來挽救了!”


    牌落。


    “胡了!”


    李嬤嬤狂喜。


    陸沅睨了睨孟芊芊:“這就是你說的超神賭技?”


    孟芊芊心虛地眨眨眼,眼珠子滴溜一轉,指著他耳朵道:“大都督,你耳朵紅了。”


    陸沅:“……”


    一家人打牌打到深夜,老太君贏得盆滿缽滿,開心得不得了,岑管事與李嬤嬤也贏了不少,笑得見牙不見眼。


    孟芊芊一開始的確贏了,可自從教陸沅打牌後,陸沅不夠她來湊,全輸光光了。


    陸沅認真想了想:“下次還打。”


    孟芊芊嬌軀一震:救命!


    孟芊芊與陸沅迴了主院,至於檀兒……死活叫不醒,讓她在汀蘭院睡吧。


    “我先睡了,大都督安。”


    孟芊芊麵如死灰地說完,像個毫無靈魂的木偶,訥訥地進了屋。


    陸沅心情不錯,雙手背在身後,優哉遊哉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岑管事笑著道:“大都督,許久不見你這般高興了。”


    陸沅挑眉:“本督很高興麽?”


    岑管事笑了笑:“出了這麽大的事,本以為咱們府上會消沉好一陣子。”


    他說的是實話。


    大都督這一路是怎麽走過來的,他全看在眼裏。


    他並不是大都督的族人,而是一個一心尋死之人,直到他遇上了年僅八歲的陸沅。


    那之後,十幾年腥風血雨,他看著那個孩子長大,看著他殘忍地對待自己,看著他如饑似渴地學習,他被打斷過骨頭,被丟進過虎籠。


    他頑強地活下來了,像一頭兇很的狼崽,終將長成狼王。


    隻是每一次他快成功時,都會被一雙無法反抗的大手拉下煉獄。


    他一次次殺出自己的血路,又一次次被奪走去路。


    他能背負,不代表他不痛苦。


    但這一迴,他不用再一個人背負了,他身邊有了對他不離不棄的人。


    “岑管事。”


    陸沅在自己的房門口停下了腳步,“你為何不離開本督?”


    岑管事麵容平和地說道:“大都督忘了麽?老奴需要大都督幫老奴一個忙,而隻有大都督足夠強大時才能做到,老奴是在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陸沅倨傲地說道:“那一天會來的。”


    岑管事笑道:“老奴相信大都督。”


    大都督不相信真心,他隻信價值和利益,所以自己隻能一直“有所圖”,才能讓大都督安心。


    陸沅一連三日沒去上朝,眾說紛壇,有說他是被相國嚇病了,有說他是被太上皇幽禁了,也有說他是在暗中密謀篡位,總之就是沒人信他是在家逍遙快活。


    說逍遙快活有些談不上,畢竟有個時時刻刻給他挖坑的逆女,一天八百個心眼子,比狗都能拆家。


    逆女拆完檀兒拆,檀兒拆完鬱子川拆。


    “鬱子川!”


    陸沅人在書房坐,屋頂從天塌。


    他吐出一口灰,忍無可忍地說道,“你從前也這麽拆家的嗎?”


    鬱子川:“是啊。”


    陸沅:“本督怎麽不知道?”


    鬱子川:“因為每次你下朝迴來,已經修好了。”


    陸沅:“……”


    這一天天的,想讓人傷懷一下都不行。


    第四日,當陸沅依舊沒去上朝時,荀煜上門了。


    “三哥。”


    陸沅在花廳招待了荀煜。


    荀煜看了眼四周的下人,除了門口的岑管事,再無一人。


    岑管事是知曉陸沅與相國府的關係的,算是自己人。


    荀煜溫聲道:“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當真病了麽?”


    陸沅無奈一笑:“許是那夜在山上吹了風,染了風寒。”


    荀煜見他的臉色的確有些蒼白,不免輕輕一歎:“那晚的事,你沒怪父親吧?”


    陸沅唇角微勾:“三哥說什麽呢?義父讓我去請太上皇下山,太上皇本是要處死我的,是義父替我求情,我才保了一命。我感恩義父都來不及,又怎會怪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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