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氏拿起桌上的文書,看了又看。


    謝彥就曾是國子監的監生,安遠侯府收到過國子監的入學文書,是長這樣沒錯,印章也是真的。


    她沒少向夫人們展示,所以是真是假,她一眼便知。


    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鬱禮怎麽可能弄到國子監的入學文書呢?


    想進入國子監求學,一是通過各地官府舉薦,但一般舉薦的對象都是各地的解元。


    其次,三品以上的官員家可有一個入學名額,然而在藺正良擔任國子監祭酒後,此類監生隻能進入外班,若想入六堂,便得和其餘人一視同仁,接受入學考試。


    鬱禮的文書上明明白白寫著正義堂,說明他是考進去的!


    “你……你去國子監考試了?國子監重新開考了嗎?”


    一直到現在,鬱氏依然不敢往單獨開考上想,畢竟連安遠侯府都辦不到的事,誰又能辦到呢?


    鬱禮想了想,到底沒告訴鬱氏是祭酒給自己單獨開考的,因為他不確定將此事宣揚出去會不會給祭酒造成困擾。


    他索性不迴答了,對鬱氏道:“姑姑,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鬱氏的表情立即變得冷漠起來:“我已經見過她了,你還想讓我怎麽樣?”


    鬱禮一愣:“姑姑……見過表妹了?”


    沒聽表妹提過啊。


    鬱氏道:“你未經我允許,把她私自帶去尚書府的那次,該說的我已經和她說清楚了。她和她那個爹一個德行,本事不大,脾氣不小。”


    鬱禮並不知全貌,但聽姑姑之言,似乎姑姑與表妹鬧得不痛快。


    表妹是個性子極好的人,不論是對他,亦或是對家裏的下人,皆和善得很,他在風水胡同住了那麽久,就沒見表妹發過脾氣。


    倒是姑姑,做了安遠侯府人,有了人上人的清高,言辭間總是高人一等。


    “剛入京時,我的確時常想著,如何說服姑姑去見表妹,可現在,我不這麽認為了。姑姑你,沒資格去見她。”


    “鬱禮!”


    鬱氏的臉色一沉。


    鬱禮是個極為循規蹈矩之人,待長輩敬重如山,然而此時麵對姑姑的怒火,他毅然決然的,沒有絲毫退縮與閃躲。


    “我想和姑姑說的是,我剛給家裏寫信,告知他們我考進國子監的事,但他們收到可能是一個月之後了,在那之前若他們寄了家書去安遠侯府,勞煩姑姑托人帶給我。”


    鬱氏怔住。


    一直到坐上迴去的馬車,鬱氏仍不敢相信鬱禮對自己的態度,明明是個極為內向靦腆之人,在提到那丫頭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鬱氏也委屈。


    怎麽鬱家人人都覺得她錯了?她大哥是,她爹她娘是,如今就連鬱禮這個小輩也敢頂撞自己了。


    女人改嫁本就艱難,何況是高嫁侯府,難不成真讓她帶著拖油瓶去嗎?侯府的人會怎樣看她?京城的權貴又會怎樣笑話她?


    何況她也和那丫頭說了,有了麻煩隻管來侯府找自己,自己會幫襯她,是那丫頭自己不要,拒絕了她。


    鬱氏越想越委屈,乃至於迴到房中,眼眶仍是紅紅的。


    安遠侯忙問她:“這又是怎麽了?”


    鬱氏把見鬱禮的事說了,隻是省去了有關孟芊芊的部分。


    安遠侯很是驚訝:“禮兒考進國子監了?是……外班?”


    鬱氏道:“正義堂。”


    安遠侯倒抽一口涼氣。


    國子監六堂中,初級學堂共有三個,正義堂、崇誌堂、廣業堂,其中正義堂是最難進的,四門考試,至少得了兩個甲等才有資格。


    謝彥當年就是得了三甲一乙,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去的。


    安遠侯道:“他的成績——”


    鬱氏道:“我沒問,但肯定沒彥兒當年厲害。”


    這是自然,謝彥的成績放眼整個京城,也很難找出超過他的了。


    兒子是安遠侯的驕傲,未來金鑾殿上,定有兒子一席之地。


    但多個有潛力的侄兒,安遠侯也是高興的。


    “是給誰他單獨開的考?”


    他問道。


    鬱氏古怪地說道:“我正想問侯爺的,此事,難道不是侯爺安排的嗎?”


    “我?”安遠侯搖頭,“我就算安排,也是讓你去通知他,我自己哪兒知道上哪兒找他?”


    鬱氏一想是這麽個理,方才太震驚又太委屈,腦子裏沒顧得上去思索一些細節。


    她喃喃道:“這倒是奇了。”


    雖說鬱禮講了是托表妹的福,可鬱氏思前想後,覺得鬱禮隻是誇大了那丫頭的收留之恩而已。


    單獨給鬱禮開考,和那丫頭不可能有半點兒關係。


    安遠侯沉吟道:“你不是說上迴在尚書府,禮兒與幾位世家公子處得很不錯?”


    鬱氏頓悟:“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那日藺夫人與藺小公子也在,藺小公子還誇了禮兒才學過人,詩詞歌賦不輸國子監的監生呢。”


    “看來是了。”安遠侯笑了笑,“禮兒瞧著悶不吭聲的,不想竟入了藺小公子的眼。定是藺小公子向祭酒舉薦了禮兒,才有了後來的考試。你這侄兒不錯,有空請他到府上坐坐,另外,你給禮兒安排一座院子,日後他放了旬假,逢年過節的,都來府上住。”


    一開始,侯府隻是礙於她的情麵,接納鬱禮上侯府小住。


    後麵,因國子監考試的事沒能辦妥,侯爺心生愧疚,提出讓謝彥為鬱禮指導功課作為彌補。


    而眼下,侯爺居然要給鬱禮準備單獨的院落,由此可見,侯爺真的開始重視鬱禮了。


    娘家侄兒得了侯爺器重,鬱氏麵子上也光,可偏偏她剛和鬱禮鬧了不快。


    罷了,等鬱禮放了旬假,自己和侯爺親自去接他,那會兒他氣也該消了,會跟自己迴侯府的。


    鬱禮上學當日,孟芊芊與孟天瀾將他送到國子監門口。


    孟天瀾拍了拍他肩膀:“好生念書。”


    鬱禮點頭:“我會的,三叔。”


    孟芊芊道:“放了旬假我來接表哥。”


    鬱禮靦腆地說道:“第一個旬假不用接我,我約了藺公子,請他幫我補習上個月的功課。”


    他屬於插班生,前麵的課沒上。


    孟芊芊彎了彎唇角:“好,那我給表哥和藺公子送點兒吃的過來。”


    “嗯。”鬱禮怪難為情的,明明自己是哥哥呀,可為何表妹更像是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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