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到底決定寫下這份無比屈辱的降書。


    可當他寫到二十萬兩黃金時,陸沅含笑叫住了他:“十萬兩。”


    齊王一愣,心說天底下還有這好事?這個黑心肝兒的終於良心發現了?


    陸沅笑道:“寫,十萬兩,另外十萬兩就不必讓朝廷知道了。”


    齊王嘴角一抽:“如此明目張膽地中飽私囊,陸大都督就不怕被你們天子問罪嗎?”


    陸沅玩味兒地勾起唇角:“齊王可知你為何會輸?因為你連本督的底細都沒調查清楚。”


    此時跪在地上瑟縮發抖的鍾縣令,仰頭望向齊王,戰戰兢兢地說道:“舅舅,小婿提醒過您,陸沅是天子尚父……”


    齊王怒道:“再叫老子舅舅,拔了你舌頭!”


    他並非沒打聽過陸沅,天子尚父,把持朝綱,玩弄權術,但此等魅君之臣,多半是沒有真本事的,不過是靠著一張嘴魅惑君主。


    他哪裏曉得,別人的傳聞多有誇大其詞的成分,而陸沅隻會比傳言中的更狠。


    “寫呀。”


    陸沅笑著道。


    齊王咬牙,硬著頭皮把降書寫了。


    “證據何時給本王?”


    陸沅風輕雲淡地說道:“一手交黃金,一手給證據。”


    齊王氣急敗壞地走掉了!


    不多時,又氣鼓鼓地折了迴來:“之前使團帶去的十萬兩……”


    陸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嗯?”


    齊王硬生生把到嘴邊的髒話憋了迴去,他這輩子的啞巴虧全在陸沅手裏吃完了!


    北涼的三萬將士撤出了山穀,張飛虎請示了陸沅之後,也將朝堂的三萬大軍撤迴了玉門關內。


    朝廷的虎師都懵了,他們昨兒半夜趕到的,天不亮便接到發兵山穀的命令,本以為是要和北涼軍決一死戰,結果就這?


    虎師的劉將軍問道:“張將軍,冒昧問一句……”


    張飛虎擺擺手:“不必問了,打贏了。”


    劉將軍一臉懵:不是,打了嗎?


    孟芊芊從營帳裏出來。


    張飛虎衝她吆喝了一嗓子:“小九,走不走?”


    孟芊芊道:“走的。”


    劉將軍好奇地問道:“她是誰呀?”


    張飛虎攬住他肩膀,像個顯擺自家娃娃的老爹:“來來來,我和你細說……”


    大部隊離開了,充斥著肅殺之氣的山穀恢複了往日的寂靜。


    營帳內隻剩靜靜品茗的陸沅,以及守在他身側的鬱子川。


    忽然,鬱子川神色一動,警惕地看向門簾。


    門簾被掀開,一個牧民打扮的男子邁步走了進來。


    陸沅笑道:“璃王,請坐。”


    此男子正是齊王的弟弟,二十七歲的北涼四皇子。


    相較於粗獷的齊王,璃王的氣質斯文許多,容貌也更俊美,聽聞他母妃是中原美人,想必也有此緣故。


    不過,也正因他血統不純,北涼皇帝並不十分器重他。


    璃王坐在了齊王坐過的椅子上,正對著陸沅:“陸大都督好本事,三言兩語便將我那三哥拿捏了。”


    陸沅笑著給他倒了一杯茶:“多虧了璃王把他陷害榮恩王的證據給本督。”


    璃王神色複雜地說道:“本王欠了寅虎一個人情,沒想到,他把這份人情送給了你。”


    寅虎生前把璃王給寅虎的信物贈予了陸沅,讓陸沅聯絡暗中潛伏在邊關的璃王,說璃王能派上用場。


    璃王又道:“本王很好奇,你答應了寅虎什麽?本王了解寅虎,他絕不做虧本的買賣。”


    陸沅笑了笑:“這就不勞璃王操心了,倒是七皇子那邊,璃王可一定得保證你父皇把人送來,隻有讓他嚐到了切膚之痛,他才能更痛恨齊王這個不中用的兒子。”


    璃王道:“本王自會促成此事,不勞大都督費心。”


    陸沅道:“如此甚好。”


    璃王正色道:“本王與你五年之約,五年內絕不進犯大周國土、不傷大周百姓、不殺大周商旅,但五年之期一滿,本王定會揮師南下,吞並大周!”


    陸沅笑而不語。


    璃王看了陸沅一眼:“本王求賢若渴,大都督若願另擇明主,本王隨時恭候。”


    陸沅端茶送客:“璃王,慢走。”


    ……


    大軍迴到了豐縣,仍是駐紮在之前的舊址。


    村子裏的鄉親見他們迴來了,一個個激動得不行,蒸了米麵饃饃,殺雞宰羊給將士們送去,女眷們則自發地給將士們縫補破衣。


    那個一歲半的小娃娃又跟著他爹娘過來了。


    他爹都在忙,他搖搖晃晃地來到孟芊芊的營帳,兩手往門簾上一撲,摔在了地上。


    孟芊芊走出營帳,把小家夥扶了起來。


    小家夥奶唧唧:“娘。”


    孟芊芊歎氣,我可是戴麵具了,這也能認出我是女的?


    小家夥見了女人就喊娘,見了男人就喊爹。


    好巧不巧,陸淩霄此處經過,見到小家夥:“你在這兒呢?你娘在找你。”


    小家夥仰頭看向陸淩霄。


    孟芊芊可擔心小家夥會在喊了自己娘後,又喊陸淩霄一聲爹,那樣她真的會膈應。


    好在小家夥沒喊,隻是巴巴兒地看著他。


    陸淩霄伸手去抱他,被他推開了,他要孟芊芊。


    “他娘在哪兒?”


    孟芊芊問。


    “那邊。”


    陸淩霄指了指。


    孟芊芊抱著小家夥去找他娘。


    陸淩霄總覺得她不待見自己,轉念一想,陸沅的人不待見自己也不稀奇。


    陸淩霄負責把鄉親們送來的東西送迴村子去。


    東西太多,他也分不清誰是誰的,隻能先送去村長家。


    他剛進村長家,便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村長家孩子多,總是雞飛狗跳的,今日也太安靜了。


    “村長?”


    他叫了一聲,村長家毫無反應。


    以往聽到將士們的聲音,村子家的孩子會爭先恐後地跑過來。


    陸淩霄趕緊放下了肩上的麻袋,警惕地推開虛掩的堂屋門。


    “別動!不然我殺了他們!”


    是叛軍裏的漏網之魚,他挾持了村長一家,幾個大的孩子全被五花大綁,嘴裏塞了棉花,最小的那個被他箍在懷中,用尖刀抵住喉嚨。


    村長夫婦跪在地上。


    陸淩霄冷靜下來:“你放了孩子,有話好說。”


    叛軍瘋怔地說道:“有什麽好說的?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是來抓我的……都得死!都得死!”


    陸淩霄道:“我不是來抓你的,你放了孩子,我今日沒見過你。”


    叛軍揮舞著刀子:“我不信!你,你死在我麵前我就信!不然我殺了他!”


    “啊——”


    村長夫人叫出聲。


    叛軍的刀子割向了孩子的喉嚨。


    陸淩霄二話不說抽出匕首,狠狠一刀紮進自己胸膛!


    叛軍一愣。


    就是現在!


    陸淩霄一步上前,一手抓住叛軍的匕首,另一手搶過了他懷裏的孩子!


    叛軍怒了,隨手抄起一條長登,朝另外兩個孩子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


    陸淩霄飛身一撲,用身體擋住長凳。


    長凳砸中了他的脊背與腦袋,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叛軍又抽出了另一把刀,對著陸淩霄一刀砍去!


    啊的一聲慘叫,叛軍被一枚銀針射飛了,他手中的短刀脫手而出。


    孟芊芊閃身而入,將短刀一腳踢開!


    叛軍的身子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沒事了。”孟芊芊抱著懷裏的小家夥對村長夫婦說。


    村長夫婦練練道謝,村長去給孩子解綁。


    村長擔憂不已到來到陸淩霄麵前:“這位軍爺,你沒事吧?”


    陸淩霄把懷中的孩子遞給他:“小傷,我心裏有數的。”


    他的胸口還插著自己的匕首,為了迷惑對方,他是真下了狠手,隻是作為一個有經驗的將軍,他懂得避開要害。


    隨即,他看向了孟芊芊,神色複雜地說道,“方才的事,多謝了。”


    孟芊芊沒理他,抱著小家夥去找他爺奶。


    不曾想就在此時,小家夥忽然摘掉了她的麵具。


    孟芊芊:“……!!”


    她趕緊背過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門口。


    可惜晚了,陸淩霄已經看見了。


    他顧不上自己的胸口還插著一把刀,不可置信地追了上來:“是你?”


    孟芊芊閉了閉眼。


    陸淩霄忍住胸口的劇痛,繞到她的麵前,盯著她這張多日不見的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孟小九……怎麽會是孟芊芊?


    “你……那個……我……不是……”


    陸淩霄太震驚了,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


    “走開!”


    孟芊芊不耐地說道。


    “九開。”小家夥學舌道。


    孟芊芊抱著小家夥走了。


    陸淩霄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怎麽會這樣?是不是哪裏弄錯了?她怎麽會是孟小九?”


    “她為何來到邊關?為何做了陸沅的侍衛?”


    “她還上陣殺敵……她明明連隻螞蟻都捏不死……”


    要說婉兒上陣殺敵他信,畢竟婉兒是申猴的女兒,父兄皆是邊關英烈,可她隻是一朵嬌養在宅子裏,依附男人而活的菟絲花。


    陸淩霄越想越迷。


    等找軍醫處理完傷勢,他立即去了孟芊芊的營帳。


    “誰許你進來了?”


    孟芊芊冷聲問。


    陸淩霄來到她麵前,嚴肅地質問道:“孟芊芊,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孟芊芊淡淡說道:“怎麽一迴事,也不幹你的事。”


    陸淩霄皺眉道:“你不遠千裏來邊關找我,難不成是後悔了?你又想耍什麽手段?是想讓我對你迴心轉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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