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芊在山裏躲了一天一夜。


    那群北涼的影衛鍥而不舍,若非此時正值白雪皚皚的冬季,孟芊芊嚴重懷疑他們會放火燒山把她逼出來。


    山裏的日子倒是不難過,餓了就吃點野果,火棘果和刺梨漫山遍野都是。


    至少對她來說是。


    至於那群北涼的家夥能不能找到野果充饑,就不得而知了。


    孟芊芊也捉了幾隻野雞與野兔,但由於不能生火,玩了會兒便將它們放掉了。


    夜裏,她睡在用繡春刀刨出來的雪坑裏,枕著一頭豹子取暖。


    另一邊,北涼的影衛找人快找瘋了。


    “那個死丫頭究竟藏哪兒了?”


    “大雪天的,莫名其妙連腳印都消失了,就算施展輕功,至少也會在樹上留下痕跡。”


    “況且這麽冷的天,白日裏就不說了,晚上她也不生個火取暖嗎?”


    反正他們要取暖了。


    幾人在山洞裏生了一堆篝火,烤了點野兔子肉。


    如此又過了一天一夜,他們幾乎懷疑那丫頭已經凍死在大山裏時,對方出現了。


    要說人倒黴起來,喝水都能塞牙縫。


    孟芊芊在雪坑裏安穩的睡了一覺,剛把腦袋探出來,與一名影衛碰了個正著。


    影衛低頭看著雪地裏突然冒出來的小腦袋,孟芊芊也仰頭望著對方的大腦門兒。


    二人大眼瞪小眼。


    孟芊芊無辜地眨了眨眸子,把豹子抱出來:“咬他。”


    豹子一口咬住了影衛的腿。


    影衛:“……!!”


    靠!


    是那丫頭!


    沒戴麵具,他險些沒認出來!


    “找到了!”


    他厲喝。


    他一腳將豹子踢飛,豹子摔在雪地裏,狼狽地打了個滾兒,正要撲過來撕咬,就見好幾名帶著殺氣的影衛朝這邊衝了過來。


    其中一人手裏還舉著火把。


    豹子果斷掉頭,灰溜溜地跑了。


    孟芊芊嚴肅臉:“哼,膽子真小。”


    豹子看著啾啾啾一閃而過,逃得比自己還快的孟芊芊:“……”


    幾人這一追,就追到了天黑。


    孟芊芊扶著腰,大口大口喘氣:“能不能……不追了?”


    一個影衛氣喘籲籲:“你不跑……我們就不追……”


    其餘影衛筋疲力盡地點頭。


    孟芊芊出氣多進氣少:“你們……不追……我就……不跑……”


    影衛們:娘的!累死了……真的累死了!抓又抓不到!打也打不著!


    孟芊芊也不遑多讓,力氣耗盡了,連繡春刀都拔不出來了。


    忽然,一名影衛自身後的背簍裏,掏出了一個小型弓弩。


    他的同伴驚訝道:“你有這玩意兒……幹嘛不早拿出來?”


    影衛喘氣道:“也是才想起來。”


    他端起弓弩,對準孟芊芊。


    孟芊芊絕望地跌坐在地上。


    完了,她是絕不可能快過弓弩的,這下真的要死了……


    影衛發動了弓弩,一支短箭閃電般疾射而出,帶著犀利的破空之響,直直射向孟芊芊的心口。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高大的紫色身影從天而降,擋在孟芊芊麵前,一劍斬斷了那支短箭!


    孟芊芊望著眼前高大挺拔的背影,兩眼一黑,朝後一躺,四仰八叉地睡了過去。


    等孟芊芊醒來時,發現天已經徹底黑了,她趴在一個溫暖寬闊的脊背上。


    她晃了晃小腿。


    “醒了?”


    陸沅淡淡地問。


    孟芊芊趴在他背上:“嗯。”


    本以為他會說,既然醒了,就自己下來走。


    不曾想他隻是開口道:“寅虎在前麵的山洞裏等你。”


    孟芊芊哦了一聲,也沒執著下來,畢竟被追著逃了那麽久,腿好酸。


    “你的毒解了?”


    “解了。”


    “我就說寅虎能解吧,不過,他為何不在軍營等我?”


    陸沅沒有迴答。


    很快,孟芊芊就知道寅虎從軍營趕過來的原因了。


    寅虎坐在山洞裏,靠著冰涼的石壁,臉色慘白,生機暗淡,氣息遊離若絲。


    “行了,時間不多了,再晚你那朋友要沒命了!”


    當時在林子裏,寅虎催著她快些迴軍營,她以為寅虎指的是陸沅等不起,原來時間不多的人是他自己。


    孟芊芊的心底突然湧上一股巨大的悲慟。


    “寅虎。”


    孟芊芊在他麵前蹲下,輕輕叫了他。


    寅虎吃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虛弱一笑:“你來了。”


    孟芊芊點頭。


    寅虎仔細端詳著孟芊芊的臉,好半晌才說道:“唉,小姑娘家的,臉怎麽凍成了這樣?”


    孟芊芊鼻尖酸澀:“我迴去就擦雪花膏。”


    寅虎笑了:“多擦點兒。”


    孟芊芊乖乖應下:“嗯。”


    寅虎道:“人我幫你救了,我接下來要問的問題,你想好了迴答我。不想迴答也沒關係,但別騙我,因為我會知道。”


    孟芊芊再次點頭。


    寅虎:“第一個問題,你的銀針,誰給你的?”


    孟芊芊道:“我根據記憶,自己找人做的。”


    寅虎:“針法和武功又是誰教的?”


    孟芊芊搖頭:“不記得了。”


    寅虎想了想:“寫個字給我瞧瞧。”


    孟芊芊撿了一根枯枝,在地上寫道:寅虎。


    她此時寫的是與在海棠院時截然不同的字體,寫完還畫了一個潦草的虎頭。


    寅虎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震驚與激動。


    他也拿起一根樹枝,用為數不多的力氣,在地上畫了一個八角玲瓏燈,燈上有字:


    孟芊芊逐字逐句地念道:“孤夜長,楓林晚,霜雪寂……”


    寅虎寫到這裏,便沒再往下寫了。


    孟芊芊幾乎下意識地念了出來,“花飛花謝玉。”


    寅虎坐直了身子,怔怔地看著她:“你……是誰?”


    孟芊芊沉默了片刻,說道:“我隻知道,我如今姓孟。”


    寅虎盯著孟芊芊看了好一會兒。


    良久,他歎息一聲:“也好。”


    寅虎去了。


    他的雙眼睜著。


    孟芊芊在他眼中,看見了自己,但又似乎看見了另一道不大真切的身影。


    孟芊芊抬手,替他緩緩合上眼。


    她垂首,一滴滾燙的淚珠砸落:“送,寅虎衛。”


    ……


    孟芊芊與陸沅將寅虎葬在了山上,可以眺望楚家的方向。


    陸沅遞給孟芊芊一個包袱:“寅虎讓我交給你的。”


    孟芊芊打開了包袱,裏頭是寅虎令與一本手記,手記上記載了寅虎從天南地北搜羅的各種毒方。


    孟芊芊問道:“寅虎還和你說了什麽?”


    陸沅淡道:“無可奉告。”


    孟芊芊皺眉,撇過臉去。


    陸沅望向山下的玉門關:“該結束了。”


    孟芊芊驚訝:“打完了?”


    北涼的軍隊可不是那些東拚西湊的叛軍能比的,真打起來,必定是一場惡戰,怎麽可能三天就打完?三個月還差不多。


    陸沅寬袖一拂,囂張地說道:“誰說一定要打仗了?上兵伐謀,本督自有讓北涼老實退兵的法子。”


    孟芊芊想到了什麽,問道:“你找到失蹤的北涼使團了?這麽快?”


    陸沅淡淡說道:“真以為本督留在豐縣,隻是為了等你帶寅虎來為本督解毒?”


    真想快些解毒,他就和她一道來玉門關了。


    他留下是為了查案。


    現在,是時候打北涼的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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