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皇上,紀指揮使馬上就來了。”剛才進來稟報的太監額頭冒汗,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皇上會這麽快就問到紀綱頭上。


    同時心裏也把紀綱埋怨死,這都什麽時候來,還拖拖拉拉的......


    “讓他立刻給朕滾進來!”朱棣不滿地咆哮道,本來他就一肚子火。


    紀綱一路跑過來,目光看向剛才的太監,結果對方卻抬頭挺胸目視前方,根本就沒有和他交換眼神的意思。


    紀綱心裏微微泛起疑惑,抬步走進去。


    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工部郎中跪在裏麵。結合今日紀清來他麵前委屈訴苦的話,一下子就猜到對方是誰。


    “這人好生警覺,竟然也能想到來找皇上告狀這一招?”


    “臣紀綱,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讓紀綱站起來,直接問道:“你求見有什麽事?”


    紀綱低著頭,餘光看了旁邊的魏明一眼,沉聲迴道:“啟稟皇上,臣要告發工部郎中魏明,阻攔錦衣衛辦案,還敢殘殺天子親軍,其罪當誅!”


    紀綱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旁邊這人的神色,竟然發現對方從頭至尾臉色沒有絲毫變化......難道是自己猜錯了,這人不是魏明?


    不等紀綱想清楚,朱棣沉聲問道:“錦衣衛怎麽會去工部辦案?”


    紀綱心裏頓時一沉,按照往常的經驗,皇上聽到有人膽敢殺天子親軍,應該勃然大怒然後下令誅滅九族才對,怎麽會如此冷靜地問起錦衣衛去工部抓人的原因?


    可是紀綱沒有辦法,麵對皇上的詰問,他不得不迴答。


    斟酌了幾秒,隻能硬著頭皮迴道:“錦衣衛得到消息,虞衡清吏司有匠人可能和建文舊臣有所牽連。所以,想把人帶會錦衣衛盤問一下。”


    朱棣目光冷厲地看著紀綱,幽幽的問道:“怎麽?建文已經走投無路到需要靠著幾個匠人的地步了嘛?”


    皇帝和卑微的匠人扯上關係,這也太侮辱智商了。


    紀綱心裏咯噔一下,猛然抬頭對上皇上冰冷的目光,又連忙把頭低下。


    不對勁,這很不對勁,皇上今日的問話怎麽總是出乎他的意料。難道皇上不應該問抓人的結果嗎?怎麽會問他們想要抓幾個人?


    如果皇上問起錦衣衛抓人的結果的話,那他正好可以趁機狀告魏明。這樣一來,皇上必然會遷怒魏明,那他就絕對完蛋了......


    一旁的魏明聽著,心裏不禁笑了起來。自己著急忙慌地前來求見朱棣,就是為了防著錦衣衛惡人先告狀。


    別看紀綱的話看似沒有什麽問題,都是如實迴答的。但是他的話裏,在不知不覺間引導著朱棣的想法。如果沒有自己提前來讓朱棣了解情況,那朱棣此刻的想法必然會被紀綱的話給引導到另外一個方向。


    那魏明恐怕就真的難逃一死了。


    現在情況就不一樣了,是魏明搶在紀綱前麵把對自己有利的事情經過植入了朱棣的腦海。紀綱再這樣想要引導朱棣就不可能了,反而會引起朱棣的反感和質疑。


    這就是告狀的精義,誰先把對自己有利的說辭放進朱棣的腦海,誰就能搶的先機。


    餘光瞥向紀綱,魏明對這個曆史上以心狠手辣聞名的錦衣衛指揮使非常好奇,想要看看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結果一看,發現這紀綱的長相竟然很不錯。從側麵來看,俊朗不凡,一點都沒有半點陰毒狠辣的醜惡模樣。


    真是人不可貌相,老天怎麽會讓這樣的爛人,長了這麽一副皮囊?


    “臣......”紀綱說不下去了,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說!”朱棣咆哮喝道。


    紀綱頓時嚇得渾身一軟,癱倒在地上,不斷地磕頭求饒:“臣知罪,請皇上責罰!”


    魏明的瞳孔頓時一縮,忍不住用餘光看向紀綱。他完全沒有想到紀綱竟然會如此警惕,又如此決絕。一旦發現朱棣的態度不對勁,立刻不管不顧直接低頭認錯。


    紀綱怎麽說也是為朱棣鞍前馬後的人,靖難之役當中也是立下不少功勞,隻要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朱棣通常都不會殺他。


    紀綱這樣直接低頭認錯的態度,反而更容易被朱棣接納,更加不可能將他怎麽樣。


    魏明心裏微微歎息,本來還以為能夠借此機會徹底除掉這個隱患的。沒有想到紀綱竟然如此機警,連這樣的難關都被他如此輕易度過。


    不過這才是真正的紀綱,就曆史上他做下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需要一個聰明的頭腦?若是紀綱真的是個蠢貨,那他也不可能爬到錦衣衛指揮使的高位。


    畢竟,朱棣的眼睛又沒瞎,會把這樣的位置交給一個笨蛋。


    一想到以後會被紀綱懷恨在心,魏明就感到一陣頭疼。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改變什麽,隻能接受這個結果。


    這次能夠反客為主,讓紀綱直接認輸也算是一點收獲。至於以後的事情......隻能以後再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魏明就不信憑借自己遠超這些人的見識,還弄不死一個紀綱?


    “混賬!”朱棣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氣衝衝地指著紀綱罵道:“沒有朕的旨意,是誰讓你擅自調動錦衣衛的?”


    “臣,罪該萬死!”紀綱一聽到朱棣的話,就明白皇上是想要敲打一下自己,毫不猶豫地認錯。


    朱棣氣衝衝地來迴踱步,越罵越大聲:“你究竟想要幹什麽?今天把虞衡清吏司的人全抓了,明天是不是要把整個工部都抓幹淨?後天是不是要輪到其他各部?你把朕的臣子都抓起來,是不是你要替朕去管理整個朝廷?”


    “臣不敢,臣萬萬不敢有此妄念!”紀綱不斷把頭磕得“嘭嘭”作響,不斷求饒。


    朱棣發泄了一通,火氣逐漸消了。重新做迴到椅子上,目光冰冷地看著不斷磕頭的紀綱。


    麵無表情地問道:“紀通是你侄子吧?”


    “是的。”紀綱抿了抿嘴唇,咬著要迴答。


    紀通不是他侄子,那是他親兒子。紀綱自己也知道皇上把他放在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上,是想讓他做什麽。


    為了避免被人報仇,牽連到他兒子。於是他便假裝自己沒有兒子,把兒子當作是侄子養在身邊。這是他早就預謀好的一環,甚至還在他沒有遇到朱棣的時候,他就已經謀劃好了的。


    因此,就連朱棣都不知道紀通真正的身份。


    朱棣手裏摩挲著一塊玉牌,麵無表情地看著紀綱。半響之後才說道:“最近草原有些不安穩的跡象,你讓他去查一下怎麽迴事。”


    紀綱沒有說話,剛才他磕頭認錯的時候都沒有猶豫,但是現在他猶豫了。


    足足過了十幾秒鍾,才聽到紀綱極度不甘的聲音:


    “是......”


    魏明也驚奇地望著朱棣,原本他以為紀綱會輕鬆過關,沒有想到最後朱棣竟然給了他一個嚴厲的懲罰。


    別看朱棣隻是讓紀通去草原查探,看起來好像就是戴罪立功一樣。但是要知道草原可是蒙元人的地盤,去草原查探隻能是查探蒙元人的動向。


    蒙元人的動向是那麽好查探的?魏明雖然不知道每年為了查探蒙元人,錦衣衛究竟死了多少人,但是不用想都知道,這個人數肯定不少。


    明人和蒙元人長相習慣完全不同,去了草原上就和鶴立雞群一樣亮眼,這樣的情況就導致大明想要獲得蒙元的信息非常困難。


    紀通可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大明人,去草原上打探消息那幾乎是九死一生。所以,才會讓一向陰毒狠辣的紀綱,都不得不猶豫起來。


    “退下吧。”朱棣淡淡的掃了紀綱一樣,他將紀綱的反應都看在眼裏,但是卻和沒有看見一樣。


    “微臣,告退!”紀綱的額頭一片通紅,顯然他剛才磕頭是真的在用力磕,並不是在糊弄朱棣。


    紀綱起身的時候,側頭看向魏明,兩道目光正好對上。


    麵對紀綱充滿殺意的眼神,魏明淡淡一笑。心裏已經想到了對策:你紀綱執掌錦衣衛的確是牛批,但那是朱棣將錦衣衛當成了一把清楚不歸順者的快刀。若是錦衣衛在朱棣心中不再重要,沒有了錦衣衛的紀綱又算是什麽東西?


    紀綱心裏冷哼一聲,一個乳臭未幹的兔崽子而已,就敢如此對待自己,他紀綱什麽時候吃過這麽大的虧?


    若是紀通真有個三長兩短,那他幾十年的心血就全毀了。紀綱就不信了,他手握錦衣衛還會鬥不過魏明!


    紀綱毫不猶豫地走出殿門,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既然紀通去草原的事情不可更改,那他就必須要為紀通做好完全的準備,這樣才有可能從草原活著迴來。


    就在魏明想著該怎麽對付紀綱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臉上針刺般的疼痛,迴過神來就看到朱棣正炯炯有神地盯著他。


    魏明心裏一驚,連忙收起臉上的笑容,低下頭去。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用火藥炸錦衣衛!”朱棣惡狠狠地聲音傳來,“難道你想造反嗎?”


    “微臣知錯,請皇上治罪。”魏明立刻學著紀綱的樣子認錯,先認錯:“但這件事其實是個巧合。”


    “巧合?”


    “對,純粹的巧合,我正在試驗新火藥,沒想到錦衣衛闖了進來,結果就被誤傷了。”


    “誤傷?”


    “是啊,誤傷,我提醒他們這火藥威力巨大,有事等下再說,他們卻不在意,直接闖了進來,然後就被波及了。”


    朱棣卻懶得再看魏明唱戲,直接擺手道:“你造的火藥,威力真的有那麽大?”


    火藥。


    這才是朱棣斥責紀綱,袒護魏明的真正原因。當然,乘機敲打一下紀綱,也是朱棣其中一個目的。


    但若是沒有火藥,魏明今日不可能如此輕易地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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