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仲湘拿起震動的手機看了一眼,第一眼就認出這是蝸巢新技術投資在江灣大廈的固定電話;以往蕭良曾多次通過這個座機,給他撥打過電話。


    從去年第四季度起,全球科技股繼續高歌猛進,星視卻僅勉強漲了二十個點,主要原因就是蕭良與鴻臣、盈投清倉式的減持。


    單蝸巢新技術前後就減持近三千萬股,套現逾七十億港元的資金,目前手裏還就剩一千六百萬股——


    這孫子竟然有臉撥通他的電話?


    鄭仲湘不想理會蕭良,但多多少少也要照顧這孫子的麵子,並沒有直接掐斷電話拒接。


    此時的手機還沒有翻動或按鍵消聲的功能,持續倔強的震動著。


    見坐會議桌對麵的周培薇看過來,鄭仲湘就直接將震動著的手機遞給她,讓她應付這孫子。


    周培薇疑惑的接過手機,看到顯示出來的號碼,瞬時明白鄭仲湘的意思,接通電話:


    “蕭先生,鄭先生正在主持會議不方便接你的電話。你有什麽緊急事情,我一會兒告訴鄭先生給您打迴去?沒有什麽緊要的事情啊,就是想知道重大交易的情況?你知道的,現在什麽事情都還沒有談妥,存在很大的變數,有些事僅限董事會成員以及集團高級副總裁知曉。真不好意思,蕭先生,具體什麽交易,我現在真不能說。大東電報局出售香港電訊股份的事情……啊?”


    周培薇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的朝坐在會議桌對麵的鄭仲湘以及陳逸森、林傑、袁可飛等人看過去。


    鄭仲湘昨天將袁可飛從秣陵召迴後,才宣布決定介入大東電報局出售香港電訊股份一事,甚至在袁可飛迴到香港之前,他們誰都不知道鄭仲湘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鄭仲湘昨天夜裏緊急召開了集團高層、董事會成員聯席會議,緊急磋商,多數人還是支持鄭仲湘的主張,認為能收購大東電報局手裏的香港電訊股份,又或者與香港電訊合並成新的公司,星視空有市值卻嚴重缺乏實質性業務的現狀將會得到徹底的改變。


    香港電訊作為大東電報局旗下最重要的公司之一,早年在香港擁有固定電話網、移動通訊網、國際電話、衛星通訊以及互聯網寬帶接入等業務的獨家經營權,也早就已在香港上市。


    九七年香港迴歸之後,特區政府無意再給香港電訊獨家經營權,此時全球反壟斷唿聲也越來越強,特區政府最終通過贖買,剝奪了香港電訊的獨家經營權,在香港地區重新發放了七家不同類型的電信經營牌照。


    不過,新的電信運營企業成立,短時間內還不足以撼動香港電訊在港島通信產業龍頭老大的地位,九八、九九年又受到移動通訊、寬帶接入等業務的迅猛發展,香港電訊的年利潤還是很好的維持在百億港元左右。


    又受全球科技股行情的刺激,香港電訊即便失去獨家經營權,也是憑借一時優異的業績,市值維持在兩千億港元左右。


    作為持有香港電訊54%股份的控股股東,大東電報局是地地道道的英資巨頭。


    九七年香港迴歸後考慮經濟、政治的因素,大東電報局就不斷收縮在香港的資產,兼之香港電訊去年又失去在港島的獨家經營權,就決意出售香港電訊的資產。


    不過,大東電報局去年十一月份最先接觸談判的是新加坡電信。


    當時消息一經傳出,香港各界反響強烈,紛紛向特區政府請願,意圖阻止新加坡電信這麽一家外國企業控製港島的通訊業。


    隻是在這個過程中,無論是公開,還是私底下,直到昨天將袁可飛從秣陵召迴香港,鄭仲湘都沒有流露過要介入這事的意圖。


    他們今天一早剛發布公告停牌,蕭良就打進電話質詢重大交易是否涉及收購香港電訊一事,是蕭良第一時間猜到了,還是誰第一時間給蕭良通風報信了?


    鄭仲湘不動聲色的將手機接了過去,按了免提,說道:


    “蕭先生,不管你從哪裏聽到這個道聽途說的消息,隻能說你很有想象力。至於星視今天宣布停牌,會涉及什麽重大交易,真是對不起,暫時還不能對外公布。正值你拋棄星視股票期間,你與星視高層及董事會成員任何通話,都有可能構成操縱股價票——我希望你公司聘請的法律顧問足夠專業,應該對你進行了提醒……”


    “鄭先生,你不用唬我,我這通電話已經進行了錄音,通話結束後,我會直接將錄音交給證監局備案。我也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不管我能不能說服你放棄這個瘋狂之舉,我的減持都不會中止,我也正讓公司草擬相關的聲明……”


    聽到蕭良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出來,眾人也是麵麵相覷:


    蕭良有猜測也正常,但怎麽就斷定星視重大交易,就是從大東電報局手裏收購香港電訊的股份,或者直接與香港電訊合並成一家新的規模更加超級的上市公司?


    要說在座有人通風報信,誰也不相信。


    畢竟蝸巢新技術、鴻臣、盈投已經從星視撤出差不多了,無意說漏嘴有可能,但要是專程出賣星視,去投靠蕭良,還隔天就被蕭良出賣,誰這麽傻啊?


    “哪怕你將錄音交給證監局備案,我們也不可能透漏任何信息,更不可能就這件事跟你進行什麽交談,”鄭仲湘聲音沉穩的說道,“要不然就是我們違背泄漏內幕消息了。”


    “星視都停牌了,還有什麽泄漏不泄漏了?你是不是有些得意,以為我是看到公告消息之後,才猜到星視有意收購香港電訊這件事的?要不然我也不應該很早就減持星視的股份是不是?不過,你現在可以去查詢一下,蝸巢新技術正式減持的日期,是不是就在大東電報局與新加坡電信局洽談消息對外披露的次日?”蕭良的聲音繼續不依不饒的從電話那頭傳來。


    鄭仲湘對整件事能隱瞞到今天早上,心裏還是暗暗得意的,此時聽到蕭良的話,臉色卻是一沉。


    除開鴻臣、盈投,蝸巢新技術投資最初對星視持股就超過5%,因此哪怕星視不盯著,蕭良在減持的當天也要發布公告。


    不過,大東電報局與新加坡電信局洽談香港電訊收購的消息,哪一天正式對外公布,眾人還真沒有什麽印象。


    之前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會跟星視有關,看到新聞知道有這麽一件事,也無法確定什麽時候是首次披露。


    不過,會議桌上就有兩台筆記本電腦,看到鄭仲湘有所遲疑,周培薇就第一時間打開網頁搜索起來,然後將屏幕轉給鄭仲湘看:


    日期確實如蕭良所說,是重合的。


    “你應該已經對我的話進行驗證了吧?你不要覺得整件事有多難猜,不要覺得大東電報局找新加坡電話洽談香港電訊收購一事,作為誘餌這事有多隱蔽,真有可能瞞過任何人。長和電訊在西歐運營多少通信資產,而鄭家之前又從英資集團手裏接管了多少在港島的資產,為何這次大東電報局想出售香港電訊的資產,連找長和電訊談都不談,直接就去新加坡電信了?為何大東電報局找新加坡電信談判之後,香港那麽多的媒體,又那麽迅速的掀起反對新加坡電信控製香港電訊的聲音?又或者說大東電報局一開始的買家,其實就是星視,隻是當時的星視又實在缺乏蛇吞象的自信跟底氣,不得不將新加坡電話拖進來,先演一出欲拒還迎的大戲?”


    “你這是血口噴人!”鄭仲湘臉色有些鐵青,咬牙說道。


    “鄭先生你不用急於否認,我也隻是閑來無趣的猜測而已,倘若不幸叫我言中,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蕭良語氣平靜的說道,“我打這通電話給你,隻是跟你聊一聊,我三個月前猜測星視收購香港電訊這件事,卻為何還要堅決清倉減持星視的心路曆程。不知道鄭先生是現在有興趣聽,還是看我即將發表的聲明。”


    “你要知道,你如果在媒體公開誹謗臆測,是會接到律師函的。”鄭仲湘說道。


    “如果星視與香港電訊,最終僅僅是以股換股的方式進行合並,這並沒有什麽,畢竟大家都有泡沫,甚至星視的泡沫更大一些,這也是鄭先生跟星視幕後真正跟鄭先生合作的投資者最擔憂的事情,與香港電訊以股換股,哪怕是破沫有朝一日被戳破,怎麽看星視都不會吃虧,”


    蕭良四平八穩的說道,


    “可惜的是,大東電報局沒有那麽傻,他們不會拿香港電訊54%的股票,換新公司看上去更不靠譜的股票。大東電報局唯一能接受的條件,除了換股外,必然還需要星視對其所持股份進行巨額貼現,甚至最好是讓他們54%的股票,直接換成現金走人。這也意味著星視要拿真金白銀,將大東電報局這54%的股票裏所有的泡沫,都承接下來。我猜猜看,宣告緊急停牌後,鄭先生是不是在會議室召集所有的董事成員、集團高層,緊急討論如何籌措大東電報局54%的股份所對應的一千一百億港元市值的現金?”


    會議室裏所有人都震動的朝鄭仲湘看過去。


    如果說截胡收購香港電訊或合並成立新公司這事,還可能有人通風報信,但盡極限籌措一千一百億港元,換購大東電報局手裏香港電訊54%的股份,以及增發新股,從香港電訊其他股東手裏置換股份,最終實現星視與香港電訊的合並,是鄭仲湘今天上午走進這個會議室後才提的方案……


    他們的秘密真就這樣容易被看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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