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淺’這兩個字,對厲聞舟來說就像一個關鍵詞,一旦觸發,他的神色就會不自覺地變得柔和起來。


    這短短幾秒的神色變化被戴君與看在眼裏,他嘖嘖搖頭,“說真的,當年我怎麽都沒想明白,你這樣一個人,竟然會栽在一個寄住在厲家的小丫頭身上。”


    厲聞舟唇角掛著笑意:“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戴君與:“小丫頭剛出落的時候,也才十五六七,你幾歲了?你二十好幾了吧?看在我倆是朋友的份上,我就不說你畜生了。”


    厲聞舟:“……”


    “話又說迴來。”戴君與唏噓道,“也得虧你沒那麽早去下手,不然算起來的話,你今年可能剛出獄。”


    話音剛落。


    就見厲聞舟麵前的餐具飛到了戴君與身上。


    好在戴君與眼疾手快,穩穩接住餐具,“你這樣玩兒是吧,等會我就跟喻淺說。”


    厲聞舟:“我老婆信我的。”


    戴君與忍不住嘖了好幾聲:“已婚就是不一樣,一口一句老婆嫻熟地掛在嘴上,這樣要是羨慕死誰啊。”


    厲聞舟無聲無息的笑著,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一些曾經的往事。


    那年她十六歲,穿著一身藍白色校服,背著書包,紮著低馬尾,漫無目的走在馬路上。


    那年他二十四,一身西裝革履坐在車裏,半個小時前剛參加完一場商業招標會。


    那場招標會很成功,老爺子知道了,特地打來電話叫他迴去吃飯。那段時間他行程很滿,為了那場招標會一直連軸轉沒休息好,原本是要打算迴去休息。


    老爺子在電話裏說:“你都多久沒迴來了?這家裏就沒你惦記的?”


    那個家裏,還真是沒他惦記的。


    所以他不想迴去。


    但老爺子再三發話,還拿特權說事,他心氣雖盛,但也知輕重,就答應了。


    車子路過學校區域。


    那天周五,正是放學的時間,學校外麵車流和行人占據了多條道,他坐在車裏,想著三天後的一場業界峰會。


    車子走走停停。


    他沒當迴事。


    直到前麵傳來司機的聲音,“厲總,前麵那個學生,好像是二爺家那個孩子。”


    聞言,厲聞舟抬起了眸光,“誰?”


    司機重複一遍:“二爺家那個孩子,叫喻淺。”


    二哥的孩子?從帶進來的那個養女?


    他循著司機說的那個方向看去,是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紮著低馬尾的小女孩,離他車子不遠,低著頭走路,跟沒長眼睛似的。


    “厲總,我看著覺得不對勁,那孩子怎麽專往車道裏走,一點道路交通法都不懂。”


    前麵堵塞的車子已經拉出一段距離。


    司機正準備跟上去,厲聞舟說,“停她身邊去,攔住她。”


    司機點頭,然後把方向盤打了過去。


    就在喻淺又一次往路中間走去的時候,車子停在了她身邊,車窗緩緩降下來,露出厲聞舟的臉。


    兩廂對視,他從她的表情看出來,她已經認出了他。


    說實話,他都不太記得她,隻有些微印象,跟深刻絲毫不沾邊。


    “上車。”


    他說道。


    這兩年因為年輕氣盛,幹了不少離經叛道的事,傳開了,老宅很多人都有些怕他,他篤定這個小丫頭也會害怕他,不敢上來。


    反正也無聊,就當逗個樂子,遲一點迴去,任老爺子罵,他耳朵也是許久沒起繭子了。


    原以為是隻會被嚇跑的小白兔。


    誰想成,這隻小白兔竟然真上了他的車。


    後來他問她:“你好像一點也不怕我。”


    小白兔竟然反問:“我為什麽要怕你?”


    這時候他的猜測是,她會不會把他認成厲家其他人了,可她卻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厲聞舟。”


    他笑了。


    真有意思。


    敢對他直唿其名。


    迴去的路上,他對這個二哥名義上的養女多了一些了解,她在他麵前真是一點也不膽怯,問什麽答什麽,不想答的就不答,很有個性。


    路過看見甜品店,他心血忽然來潮,叫停車,拿錢給她去買甜品。


    十五六歲的孩子,不就喜歡這些?


    盡管她說話的語氣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但本質上也是個孩子,她不怕他這點就足以讓他發點善心了。


    可他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對甜品不感興趣,反而說,能不能把這錢給她買學習資料費?


    嗬。


    還挺愛學習。


    這麽好的苗子,厲家不給她錢讀書?


    當然,這不是他該管的事。


    他下車親自帶她去買了一些甜品,又給了她一些錢,她笑得跟財迷一樣,他心情也好,第一次覺得迴家也不是那麽煩躁的事情。


    拿了錢還有甜品,小丫頭看著都有精神氣了,越發肯嘮,幾句話下來,他又知道了她想報的專業,但因為老爺子不允許,她看起來很灰心。


    這算什麽事兒。


    他站在個人立場提點幾句,“自己的人生憑什麽讓別人去操控?想去就去學,別做讓自己以後遺憾的事。”


    小丫頭好像聽進去了。


    他也就沒再提這件事。


    無聊的小插曲。


    從這天之後,他開始每個禮拜迴去一兩次,也沒有特意要見誰,期間也沒再碰見過那個小丫頭。直到那天他迴去很晚了,正好碰到小丫頭下晚自習迴來,她走的側門,夜幕下也能看出灰頭土臉的,心情很不好。


    他下了車,跟在她身後,她竟然沒察覺。


    直到他喊了一聲,“喻淺。”


    她這才像是魂迴身,慢慢轉過身來,隔著夜幕認出他,“三叔。”


    他兩手插在褲袋裏,散漫走過去,問道,“你是剛從學校迴來,還是剛從敘利亞迴來?”


    她好像懵了幾秒,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揚了揚下巴示意,“跟打過仗似的。”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校服,亂糟糟的,拉鏈在中間卡著,口袋裏外翻,頭發也亂,狼狽得不像話。


    她正要說原因,敏銳的耳力忽然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她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往他身後躲,手更是緊緊抱著他的腰,“三叔,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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