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迴家的馬車上,年荼低著頭,還在思索這件事。


    外人很難指使薑氏這樣的深宅婦人,更大的可能,是整個年家都聽從那幕後之人的吩咐,是灰狼的敵人。


    灰狼知道這件事嗎?


    若是不知道,她得想辦法提醒一下。


    若是知道……那她在他眼中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是覺得她是臥底奸細?還是相信她是無辜的?


    情況忽然變得很複雜,年荼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怎麽了?”,宗守淵忍不住開口詢問,捉住她的手。


    自從坐上馬車,這已經是年年第七次歎氣了,他數得清清楚楚。


    想到方才暗衛匯報給他的談話內容,宗守淵眸光微沉。


    難道年年是在為那兩個小丫鬟發愁?


    乍一見到年荼身邊多了兩個小丫頭,他還以為年家終於知道麵子上不好看,給她安排了貼身丫鬟伺候。直到暗衛匯報完,他才知道年家打的是什麽算盤。


    不光是見不得年年和他好,更是想借機往他身邊安插兩個人手。


    宗守淵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原本他還不大確信年年到底是不是專門培養出來勾引他的棋子,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她對年家那些野心毫不知情,的的確確是一隻單純可憐的小兔子。


    在年向侖眼中,她恐怕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否則也不會這樣迫不及待地安排旁人來取代她。


    一想到這些,宗守淵心中更生出許多憐惜,緊緊攥住年荼的手,攏在自己懷裏。


    沒有人愛她,就由他來愛吧。


    他是她的夫君,本就應該愛她。


    “那兩個丫鬟,你打算怎麽處置?”,他小心觀察年荼的臉色,想知道她到底怎麽想。


    為什麽答應收下她們?


    是不敢忤逆長輩?還是因為不喜歡他,不在意他身邊多添兩個人?


    聞言,年荼愣了一下,“府上應該有很多事情做吧?我不太懂,你看著安排就好。”


    她方才已經悄悄問過了那兩個小丫頭想不想要自由身,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否定。


    不過,她也可以理解。


    這樣一個時代,兩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本就難以獨立謀生。留在國公府隨便做點什麽差事也好,她還可以照拂一二,總比留在年家那種糟心的地方強上許多。


    “她們年紀不大,還在長身體,別安排太重的活”,年荼想了想,又多叮囑一句。


    跟隨在主子車馬之後的一輛車內,金鶯和玉蕊相對而坐,耳畔除了馬蹄嗒嗒和車輪吱呀作響,還能隱隱約約聽見年荼和宗守淵的交談聲。


    她們兩個都是寶親王的手下,因為耳力超乎常人,從小被選中培養,為主子探聽秘密。


    這不是她們第一次執行任務,卻是第一次見到年荼這樣善心泛濫的大好人。


    兩人對視一眼,心情都有些複雜。


    為什麽要對她們這麽好?


    她們經驗豐富,辨別得出人說話的語氣是否真誠,自然也聽得出年荼是真心想放她們自由,真心想為她們謀個輕鬆點的差事。


    不止金鶯和玉蕊想不通,宗守淵也十分費解。


    他捧起年荼的臉蛋,左看右看,怎麽看都看不出她有絲毫傷心或是嫉妒。


    “你不怕我納了她們做妾?”,他按捺不住直接問出口。


    但凡有一點點喜歡他,都不會這樣淡定吧?


    難道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


    “?”,年荼挑眉看向他,撥開他的手,反過去雙手捏他的臉蛋。


    真是膽子大了,長本事了,還敢想納妾?!


    她將宗守淵的臉當成麵團毫不客氣地用力捏了又捏,一字一頓,“不、怕,我、相、信、你。”


    人生長到十八歲,宗守淵還是第一次被人捏臉。


    他愕然瞪大雙眼,感覺到麵頰傳來鈍痛,卻又伴隨著屬於年荼的、香香甜甜的氣息。


    大腦漸漸變得空白,整個人變得癡傻。年荼收迴手,他竟下意識地追逐著湊上去,頗有幾分意猶未盡的意味。


    瞧著這隻笨蛋灰狼,年荼到底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不會納妾的,你隻喜歡我”,麵對灰狼幽怨的眼神,她輕咳一聲,再次迴答他的問題。


    她的語氣十分篤定,明明不曾得到過什麽承諾,卻擁有著絕對的自信。


    宗守淵紅著臉低下頭,輕嗯了一聲,沒有否認。


    有年年一個妻子就足夠了。


    他從來不是那種貪戀美色的男人。哪怕那兩個丫鬟不是奸細,他也斷不會收入房中。


    至於年年身子骨弱,體質寒涼不能生養,好好調理還是有可能改善的。就算治不好,犯了無子的七出,也不是他拋棄年年的理由。


    從旁支抱養一個、民間收養一個,怎麽樣都好。


    看他這副乖乖的模樣,年荼打個巴掌給顆甜棗,又伸手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臉。


    馬車停在國公府門口。


    阿隆攙扶著主子下車,一眼就看見了主子臉上的兩坨紅痕,十分古怪,竟像是指印。


    他下意識張了張嘴,想要問一句,卻終究沒敢開口。


    不遠處,金鶯和玉蕊望著宗守淵撐著傷腿,堅持伸手去抱年荼下車的畫麵,不約而同地輕嘶一聲。


    她們偷聽了這一路上的小夫妻談話,酸得牙都要掉了。


    無論怎麽看,這分明都是郎情妾意的一對愛侶,和年家傳給寶親王的說法完全不一樣啊!!


    這要她們怎麽勾引???


    任務目標全程沒有給她們二人一個眼神,倒是年荼投來了關切的視線,朝她們笑了一下,仿佛在安撫她們放寬心。


    她的眼神太過純良溫柔。金鶯和玉蕊下意識躲閃,低下腦袋,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


    “你們跟我來吧”,阿隆揣摩著主子心意,將兩個漂亮丫鬟安排到了距離主子住處最遠的花房。


    活計不多,十分輕鬆,其他同事都很和善,做完了事就可以偷懶。


    美中不足之處,大概就是這輩子可能都接觸不到任務目標。


    玉蕊癱在床榻上,兩眼放空,抓住金鶯的手臂,“不然我們就留在這吧,不要迴去了!”


    這地方吃得也好,活得也輕鬆,比寶親王那裏好了不知多少倍。


    反正完成任務的希望也很渺茫,幹脆躺平擺爛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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