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場安排了一些員工輪流駐守在信號幹擾後定位的假地址,目的是應對官方搜查。


    偶爾有一些像年荼這樣的不知情者會給黑場裏的人寄東西,這些東西寄到假地址,往往直接被銷毀。


    幸虧今天值班的黑場員工中有一人是謝寂離的朋友,年荼的心意才沒有白費。


    謝寂離茫然地從朋友手中接過保溫盒,看清裏麵的東西,驚喜地坐直身體,黯淡的眸子刹那間浮現鮮活的光彩。


    眼瞧著死氣沉沉的青年突然活過來似的,周圍幾個同樣等著上擂台的選手好奇地探頭,紛紛發出誇張的驚歎——


    “是誰給你點的外賣?看著怪精致的!”


    “不像外賣,包裝這麽用心。”


    “這保溫盒……我查查,我c!這牌子這麽貴!你小子居然認識這麽大方的朋友?那你還打什麽黑拳?趕緊去抱大腿啊!”


    像他們這樣刀尖舔血的人,都是些沒人牽掛的可憐蟲,對謝寂離又是羨慕又是不解。


    既然還有人關心他,他怎麽舍得來黑場這種地方玩命?


    謝寂離低頭不語,打開保溫盒,輕輕拿出一個冒著熱氣的包子。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口水吞咽聲。


    “這t什麽東西,這麽香?”


    “兄弟,給我一個唄!”


    有人認出來了:“這不是包子嗎?年荼直播間抽獎的獎品。”


    “這叫包子?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年荼是誰?”


    認出包子的人是年荼的粉絲,翻出年荼的照片向眾人展示:“年荼是一個很可愛的小雌性,我的夢中妻主!”


    照片來自直播截圖,小雌性烏發雪膚,杏核似的圓眼認真地看向觀眾,當真可愛到令人心顫。


    一群人擠著湊過來看,嘖嘖讚歎。


    “香香軟軟的小雌性送的東西,怪不得這麽精致。”


    “運氣太好了吧?”


    “看你小子像個性冷淡,沒想到也愛看小雌性直播啊!”


    “他當然會看!”,謝寂離的朋友外號熊哥,長像頭熊,聲如洪鍾,哈哈大笑著拍打謝寂離肩膀:“你們不知道!那小雌性還親手摸過他的獸形呢!”


    什麽?


    一群人齊刷刷看向謝寂離。


    那個年荼的粉絲聞言最是崩潰,抖著手翻出星網上黑蛇失控的視頻做對比,發現居然真的是他。


    之前光顧著看小雌性,根本沒注意黑蛇人形長什麽模樣,現在終於對上了謝寂離的臉。


    看看視頻中依偎在年荼身邊的黑蛇,再看看眼前捧著包子的青年。簡直是好事全都落到了他一人頭上。


    所有人都嫉妒了。


    熊哥火上澆油,朝著謝寂離擠眉弄眼:“瞧你,在小雌性的手裏都快軟成一灘爛泥了,尾巴勾著,一個勁地往人家身上纏!”


    在場的都是血氣方剛的雄性,聞言興奮地吹起口哨。


    謝寂離的臉色倏地沉了下去。


    周圍的調笑和起哄愈演愈烈。


    謝寂離的拳頭緩緩握緊,額頭繃起青筋。


    熊哥仍不知收斂,問他:“你還能不能記得當時的感覺?她的手軟不軟?摸得你爽不爽……!”


    話音未落,一記重拳直砸麵門。


    幾乎沒人看清謝寂離出手的速度,隻聽見風聲淩厲。身材高壯如小山似的熊哥重重砸在地上,砸出悶鈍巨響。


    短暫的鴉雀無聲,而後是更加猛烈的喧囂——


    “哇哦!打得好!”


    “還等什麽?快點再補一拳!”


    “起來,廢物,還手啊!”


    方才聊起年荼時那片刻的和諧友好不過是短暫的假象,眼下暴露出的才是黑場平日裏的真實氛圍。


    這裏是充斥著暴力的人間煉獄,每個人都是亡命之徒,沒人會拉架,沒有人追求和平,隻會吹著口哨期待再熱鬧一些。


    謝寂離盯著正爬起身狼狽擦鼻血的熊哥,眼底一片森寒。


    熊哥竟然並未生氣,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子:“還是這麽猛啊,不愧是你。”


    熊哥過去也曾是擂台上賣命的一員,敗在謝寂離手下,狼狽地撿迴一條命,之後就退出擂台,成為了黑場員工。


    兩人是不打不相識,打出來的友情。


    區區一拳,熊哥並不放在心上。


    他眉頭挑起,忽而嘿嘿一笑,指著謝寂離對眾人道:“看到沒有?這小子動情了。”


    相識已久,熊哥再清楚不過,謝寂離是個非常能忍的人,即使生氣,往往也會壓抑著忍耐,不然也不會被母親壓迫多年還一直默默承受,直到失控。


    這麽能忍的人,卻猝不及防和他翻了臉,隻因為他拿那個小雌性開了點玩笑,甚至沒說什麽真正的汙言穢語。


    熊哥拍了拍謝寂離的肩,一副大哥我懂你的樣子,道:“你還是年輕。”


    “誰還沒年輕過呢?”,熊哥感慨萬分,“我以前也有個喜歡的雌性,我追在她身邊七八年。”


    彼時還未淪落到如今境地,沒有踏入黑場這片惡土,他差點就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後來出了點事,我來黑場打拳賺錢還債,就再也沒敢去見她”,熊哥還是嬉皮笑臉的模樣:“咱們這種汙泥裏打滾的家夥,哪能配得上人家。”


    謝寂離:“……”


    他冷淡地將熊哥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撥下去,一言不發地轉身迴到座位。


    年輕的雄性重新將保溫盒抱到懷裏,抓起一個包子一口咬下,又機械地伸手去抓下一個,用力地咀嚼,發狠地吞咽。


    略長的頭發和低垂的眼睫掩住了他麵上所有情緒,卻難以遮掩他渾身上下盈滿的自卑。


    自己活著尚且艱難,沒有資格去奢求別的。


    在輪到他的場次之前,謝寂離狼吞虎咽地吃下了所有包子,妥帖地存放好保溫盒,才起身走向擂台。


    他的背影挺拔而清瘦,有種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羸弱感。直到站上擂台的瞬間,羸弱感蕩然無存,像是出鞘的利劍,鋒芒畢現。


    這一場,謝寂離贏得很快、很兇。


    兇殘的打法像是發泄,但隨著對手倒下,他立刻停了手,將燃燒到一半的熊熊烈火壓迴自己的胸口。


    像往次一樣,他又留了對手一命。


    拿到比別人少一半的錢,謝寂離帶著空空如也的保溫盒,幽魂一樣離開黑場。


    外麵正是陽光最好的正午時分,街上人來人往,還有人討論著之前在這裏發生的漂亮雌性勇敢阻止失控黑蛇傷人事件,沒人注意到當事人之一又返迴了這條街。


    賣首飾的小店剛開業,店主招唿著年輕的雄性來看看,給喜歡的雌性買些什麽。


    謝寂離走上前,擦幹淨手上的血,小心翼翼地勾起一條藍色鳶尾花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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