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陽,太安城。


    大敵壓境之時,太安城內卻是一片張燈結彩的熱鬧模樣。


    原因無它,純粹是如今離陽新皇要登基了。


    而這即將成為離陽新皇的武王承諾將免除老百姓接下來一季度的賦稅。


    這可是真金白銀的讓利,如何讓人不開心?


    至於那些似乎還遠在天邊的戰事消息怎麽也不關他們這些生活在太安城中之人的事。


    畢竟北莽要打到太安城來,還遠著呢。


    就算雄州傳來了戰火消息又如何?


    雄州過了之後可就是京畿之地。


    京畿之地可是聚集著離陽最為精銳的軍隊。


    先不說北莽有沒有可能真的孤擲一注要打到中原腹地,就算真來了,能和北莽對峙那麽多年的離陽軍伍是吃素的嗎?


    所以在太安城有意的宣傳引導下,所有人都覺得這場戰爭能笑到最後的依舊是離陽。


    而此時的離陽皇宮之中,有一老人身穿縞素直直地跪在金鑾殿前,誓要那武王以離陽國運為重。


    隻可惜,如今已經被剝奪了首輔之位的張巨鹿已經位卑言輕。


    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將都明白張巨鹿已是將死之人。


    這種時候誰又敢跟張巨鹿靠近,誰又肯支持張巨鹿的主張呢?


    都是明哲保身罷了。


    就算他們心知張巨鹿說的對,但眼下支持張巨鹿就是一個死,國破之後他們這些本就是離陽肱骨之臣未必會死。


    畢竟北莽想要治理偌大的中原也需要他們這些文臣輔佐,就像那些春秋亡國遺老一般,最後隻要能軟下膝蓋,不照樣能在朝堂之上為官?


    他們隻需要現在保住性命,將來站對隊伍便是了。


    如此之下,自然是沒人願意跟張巨鹿一道‘發瘋’。


    唯有那坦坦翁敢走上前去試圖將張巨鹿扶起。


    可張巨鹿卻是搖了搖頭,執意要以自己之命來警醒那急著做皇帝的武王殿下。


    作為多年的相知好友,坦坦翁自然明白是勸不動張巨鹿的。


    在朝為官那麽多年,坦坦翁也就這次破例跨過那條紅線試了一次。


    既然不成,那他也就不再勉強。


    否則的話,之後要死的可不僅僅隻是張府的人了。


    心中輕歎一聲的坦坦翁走入群臣之間,迎著群臣幸災樂禍的表情在前方站定。


    很快,有關於張巨鹿的幾大罪名就昭告天下,而武王也在太安城民眾的見證中登上了那張心心念念許久的龍椅。


    隻是這離陽新皇的登基卻沒有任何還活著的藩王來賀,多少顯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


    而在這一片祥和的熱鬧中,有關於淮南王身死、雄州易主的消息則被有心人悄然地按了下去。


    以至於太安城民眾還認為那些北莽蠻子們連兩遼的大門都沒跨過呢。


    此時的淮南城內卻是一片哀嚎,到處都是火光和哭喊聲。


    原因無它,純粹是為出心中的一口惡氣罷了。


    董卓麾下人馬往上一輩可都是正兒八經的中原子民,之所以會淪落到在北莽建立南朝‘享受’低人一等的待遇可都是拜離陽所賜。


    如今他們既然殺了迴來,那自然要好好地發泄心中怒氣,他們不在這淮南城外築起規模驚人的京觀都不好意思迴去見家中長輩!


    對於手下的行為,作為大將軍的董卓並沒有喝止,隻是在旁冷眼相看。


    隻要這裏的人全死了,那又有誰能說這事是他董卓手下的兵馬做的?


    況且北莽在中原可從沒有過好口碑。


    等北莽的名聲爛完了之後,他董卓就可搖身一變成為中原的救世主,獨得民心。


    如此便能完成與北莽的切割!


    所以當董卓離開淮南城之後,這座曾經的雄州名城便葬身在了熊熊大火之中,隻有幾座高高的京觀無聲記錄著這裏的血腥。


    隻是董卓不知道的是沒等他安排人傳播流言,有關於雄州發生的慘案消息已經在中原大地悄然流傳起來。


    而這半真半假的流言已經將董卓架在了火上烤。


    “你聽說了嗎?那些北莽蠻子打進來了!”


    “什麽?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親眼所見!那些人頭啊就跟不值錢的韭菜一樣,一茬一茬地往下砍呢!


    不信你可以試著去雄州方向,一定會有軍士以各種借口將你攔下!”


    “這也太可怕了!”


    “是啊!離陽就跟個縮頭烏龜一樣,隻有個叫董卓的將軍悍不畏死,此時還在抵抗北莽呢,其他離陽將軍早都跑走了!對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


    “好!”


    憂心忡忡迴家的路人一見到妻子就開口道:


    “你聽說了嗎……”


    ……


    流州,青蒼城。


    一身素衣,滿臉疲憊的陳錫亮蓋棺定論道:


    “……離陽越想掩蓋真相,就越會給流言肆意生長的土壤。


    當這則流言傳到慕容女帝的耳中時,她對董卓的猜忌便會升起。


    聽到這則流言的董卓自然也明白是誰做的,但他卻沒法自證清白。


    所以他要麽放棄已到眼前的滔天富貴,要麽就真的反了北莽,帶著南朝這些本來就與北莽北朝不同心的二代中原人自立為王。


    不管是哪種情況,對北涼來說都是個好消息。”


    剛剛開竅,隻知衝鋒殺敵,對於兵法一事不甚熟悉的徐龍象對於陳錫亮所定下的相殺‘毒計’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反正隻要哥哥讓他去哪殺敵,他便去哪殺敵就可以了。


    倒是徐脂虎忍不住瞧了一眼這看起來高高瘦瘦一副斯文人模樣的陳錫亮。


    當初在那相國寺他們見過一麵。


    那時自己弟弟就十分看好這陳錫亮,直接對其拋出了橄欖枝。


    徐脂虎當時還不解為何自己弟弟會看中這陳錫亮,如今才明白這是因為陳錫亮像一個人,毒士李義山。


    隻簡簡單單地推動一則流言便可讓北莽因猜忌而分裂,實在是厲害。


    不過她聽說自己弟弟並不單單隻找了一個陳錫亮,也不知什麽時候能見識見識另一位與陳錫亮齊名的人物,徐北枳。


    聽說那家夥是曾經北莽北院大王的孫子。


    如此來路不正,自己弟弟也願給其大權,想必定然有其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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