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頭來的徐鳳年平靜地看著謝西陲淡然道:


    “你問了我五個問題,但其核心都在於北莽必然從離陽西線南下。


    但若是北莽走的是東線呢?”


    東線?


    這問題的答案謝西陲同樣想過了,所以麵對徐鳳年的反問他隻是平靜地迴道:


    “那麽北涼將迎來百年以來前所未有的好機會。


    北涼之劫也將變換為北涼之機。


    但……這一點除了我這個局外人看得明白以外,離陽也看得十分清楚。


    所以這些年裏離陽一直往東線傾注了大量人力物力。


    堪稱離陽兵力之最的兩遼,擁有數名名將坐鎮的兩遼……這鐵桶一般的東線是北莽百萬大軍都難以輕易撼動的防線。


    因此北莽隻要不是失心瘋,那麽西線一直得不到補充,實際兵力早已不足三十萬的北涼鐵騎才會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殿下覺得呢?”


    謝西陲對於局勢的分析可以說很準確了。


    這一切如果沒有徐鳳年插手,那麽最終北莽會在東西線間權衡之下選擇以西線北涼作為突破口。


    那麽北涼要麽投降背上叛國的名號,要麽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用血肉為離陽擋下這北莽百萬大軍。


    這便是北涼未來之劫。


    可既然知曉北涼未來有劫,徐鳳年又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呢?


    所以現在麵對謝西陲的再次詢問,徐鳳年依舊表現的十分雲淡風輕:


    “你說的沒錯,可憑什麽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的事北涼卻隻能坐以待斃呢?


    換句話說,既知牆塌,你也不離不去,眼睜睜看著牆將你壓死嗎?


    謝西陲,換你是北涼的掌權人,你會如此嗎?”


    謝西陲全身一震,陷入了默然。


    趨利避害乃是人之本能。


    北涼既然明白離陽從始至終都希望將其宛如一塊腐肉般割去,那麽北涼隻會眼睜睜的看著屠刀落在脖頸上嗎?


    當然不可能!


    那麽在這期間,北涼做了什麽?!


    或者說眼前的這位北涼世子殿下做了什麽?!


    若是換他謝西陲掌權北涼,那麽他定然會跟北莽擬好協議絕不做離陽的炮灰!


    所以,如今的北涼已經跟北莽暗中有了交易嗎?


    意識到這一點的謝西陲猛然抬頭看向了對麵那個笑意吟吟的北涼世子殿下。


    是他謝西陲小瞧了眼前人了。


    自己那所謂五問看似犀利,但實則對方早就已經有了準備。


    明白了這一點的謝西陲再度拱手道:


    “在下明白了,但北涼想要握住大楚的刀,恐怕還得拿出實質性的東西來。


    紙上談兵終歸淺,唯有事實勝雄辯。”


    徐鳳年笑了笑並沒有如謝西陲所說的那般將北涼謀劃全盤托出,而是隨意道:


    “無妨,你們西楚自然有求於我北涼的時候。


    我今天來此本就不為你們西楚而來。


    我所求之事,隻為薑泥。


    她要我庇護西楚子民,那麽西楚舊部必須入我北涼,如此才能保你們無恙。


    但若是你們不願,北涼也不是非西楚不可。


    這一點我想你們很快就會明白的。”


    聽到這話,謝西陲這才明白自己一直會錯了意。


    他原以為北涼是非西楚不可,但如今看來早就為了未來之劫做準備的北涼其實要不要西楚都已經無關大局了。


    或者說徐鳳年已經篤定他們西楚最後的出路隻有北涼!


    想到這裏的謝西陲不由得看向了那位一直四處奔走籌劃著複國事宜的曹官子。


    所以,曹官子在一開始就已經為西楚找好了退路了嗎?


    那公主……豈不是非走不可?


    察覺到謝西陲望過來的探究目光,曹長卿微微一笑,並沒有開口說些什麽,但是一切全在不言中。


    而一直在內心糾結的薑泥在聽了徐鳳年與謝西陲的對話後卻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般開口道:


    “我可以跟你走。”


    徐鳳年挑了挑眉笑道:


    “沒其他要求了?”


    薑泥搖了搖頭輕聲道:


    “沒有了。”


    她剛剛聽明白了。


    整個西楚在徐鳳年眼中都沒有她薑泥一個人重要。


    這一切無關西楚能否替北涼牽製離陽,無關西楚是否會加強北涼的實力,這一切隻因為她是薑泥。


    所以隻要她是北涼王妃,那麽西楚自然會得到優待。


    而聽到自家公主的迴答後,這洛虎丘烽燧台上頓時響起了一陣‘邦邦邦’的聲音。


    薑泥迴頭望去,隻見這洛虎丘烽燧台上黑壓壓地跪了一地的人。


    看著這些跪下的群臣,薑泥嘴唇抖動,正想說些什麽時卻隻聽見最早那位一直在反對的西楚遺老竟是帶頭喊道:


    “臣等,恭送公主殿下。”


    聽到這話,本以為這些大臣會以死相諫來逼她留下的薑泥眼中閃過了一絲錯愕。


    聽著那些齊聲的恭送,薑泥有些不解的向著徐鳳年望去。


    【叮!】


    【以勢壓人成功!】


    【西楚遺民當前服軟度為50%!】


    【獲得西楚認同度50%!】


    【西楚認同度:與西楚軍伍一同作戰時默契程度將會上升。】


    ……


    見到薑泥望來,徐鳳年輕聲解釋道:


    “這些家夥雖然頑固,但他們如今能被曹先生選中站在這裏商討西楚的國事那就證明他們還是有點腦子的。


    你隻要在北涼,那麽北涼永遠都能跟西楚一條戰線。


    所以即便他們再不願意也明白讓你走,西楚才有退路。


    若是連你也死在了這廣陵道,那這西楚才是真的亡了。”


    一直未曾多言語的曹長卿此時也上前一步站在了兩人身旁,然後將一封像是早就準備好的信封交給了自家公主,然後笑意溫和地開口道:


    “公主殿下,此番北行,曹某便不隨在左右了。


    曹某在,西楚便在。


    複國是曹某的意思,此舉虧欠公主殿下良多,望公主殿下見諒。


    這封信,公主殿下請到了北涼再打開。


    最後,曹某祝公主殿下終成眷屬……”


    曹長卿稍稍頓了頓,然後一震衣襟,如同那些烽燧台上的西楚遺民一般向著薑泥跪了下來:


    “罪臣曹長卿,恭送公主殿下。”


    捏著散發著淡淡墨香信封的薑泥隱隱意識到了什麽,眼眶隱有淚水打轉的薑泥快速轉過頭去,然後壓抑著嗓子裏的哭腔道:


    “我,薑泥,大楚太平公主,命令你們遇事不可為時可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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