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欽天監。


    見到龍虎山初代祖師手中那由離陽龍運加持的符籙金繩套在了北涼世子脖頸之上時,南懷瑜也總算是可以鬆口氣了。


    本次謀劃削減北涼氣運之事如同曾經的京城白衣案一般皆是他提出的方案,再交由坐於龍椅上的那位拍板。


    但上一次京城白衣案最後功敗垂成讓那北涼世子徐鳳年成功降生,讓那北涼從此之後有了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事讓南懷瑜一直耿耿於懷。


    所以在這之後他才會對北涼氣運尤其的關注。


    現如今北涼氣運茁壯成長的程度比當初還要誇張,他又怎能坐視不理,又怎能再次失敗?


    好在這龍虎山初代祖師不愧是此方天地最早飛升的那一批人,手段確實非同凡響,簡簡單單的便依靠自己畫符就借走了這太安城內凝聚的離陽龍運。


    不過這也得多虧離陽趙氏先祖趙黃巢的功勞,若不是他的插手導致龍虎山氣運與離陽龍運糾纏不休的話,如今這龍虎山初代祖師也難以輕易得到太安城龍運的認同。


    當然如果沒有趙黃巢,那龍虎山初代祖師也不會下凡人間來幫離陽消滅未來大禍。


    此中得失確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隻是為什麽自己身邊這位龍虎山掌教趙丹霞臉上沒有絲毫高興的神色,甚至還隱有憂色?


    見到南懷瑜疑惑的目光望來,趙丹霞依舊是苦笑一聲然後反問道:


    “監正可知龍虎山那氣運蓮池中如今還剩下幾朵紫金氣運蓮?”


    知曉先前龍虎山遭遇的南懷瑜皺了皺眉不確定地開口道:


    “五朵?”


    趙丹霞搖了搖頭,然後豎起了兩根手指,再收迴去了一根。


    “原先隻剩下兩朵,但在剛剛被我龍虎山三代祖師用去一朵。


    如今隻剩一朵了。


    那你又可知為何原先快要開遍滿蓮池的紫金氣運蓮會凋零至此?”


    聽到這裏的南懷瑜心中猛然震動起來,一股強烈的不安猛地扼住了他的心房。


    這一次不等南懷瑜開口,趙丹霞就自答道:


    “因為在此凡間還有天人在。


    那家夥可不懼什麽因果,可不怕什麽仙人。


    手中有劍,他便是此間……天道。”


    隨著趙丹霞的話音落下,遠處天邊就像是想要應證他所說之話為真一般,有一奪目之極的璀璨亮光由南邊而來。


    若是細看便可看出這其實隻是一把平平無奇的武當桃木劍。


    但劍是普通的劍,用劍的人卻不是普通的人。


    因為他是七百年前便屹立劍道巔峰的呂祖,一甲子前斬魔台上無敵的齊玄幀,如今廣陵江上禦劍而來的洪洗象!


    南懷瑜瞳孔猛縮,心頭狂震,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瞬間蔓延至全身令他噤若寒蟬!


    而樓上通天台中,坐於邊緣處悠閑看戲的謝觀應也是猛地站起身來,瞳孔震動不已。


    洪洗象,這修了天道的家夥真是不講道理!


    寧願背上一身天大的因果也要出劍助徐鳳年一臂之力!


    明明是此間壓勝王仙芝之人,卻偏偏不願做那個天下第一,隻願和眷侶遊山玩水。


    遊山玩水也就罷了,此時卻又出劍為何?


    這徐鳳年今日又不會死在這裏,你洪洗象至於出這麽大力嗎?


    這真是何苦來哉!


    不過……這樣的話倒是有更大的戲看了。


    謝觀應嘴邊露出一絲玩味笑容。


    據他所知,那離陽皇帝已經安排了那所謂的京城第一劍客祁嘉節等在東門不遠處了。


    若隻是祁嘉節一人,這區區指玄境的野路子劍修完全不足懼也。


    但是謝觀應清楚的知道這祁嘉節手中有一把劍,是東越劍池用那大奉年間最後一座劍爐傾力打造而出的絕世兇劍——大奉劍!


    所謂大奉劍實際上用了無數東越劍池劍客的血以及欽天監練氣士的命練成的。


    其中怨氣、劍氣均達到了此間頂峰。


    若是那一劍出世,恐怕也不遜色於如今洪洗象的天道劍。


    現在洪洗象的天道劍能殺死這龍虎山初代祖師,那麽等會祁嘉節的大奉劍也能殺死這徐鳳年!


    真是天道好循環啊!


    洪洗象,你真的算得到這一點嗎?


    謝觀應臉上笑容越來越大,連他謝觀應都難以算到此間事的分毫隻能憑借情報分析,那你隻顧遊山玩水的洪洗象又怎會知曉這龍虎山初代祖師才不是徐鳳年最大的危機呢?


    你救他反而是害他!


    想到洪洗象在明白這點後的精彩臉色,謝觀應就忍不住想要立即拍手叫好!


    而站在謝觀應身旁的陳芝豹卻是沒有注意到謝觀應那耐人尋味的笑容。


    他的注意力全被那南邊廣陵江上飛來的這一劍給吸引而去。


    對於陳芝豹來說,他此生唯有兩願最為重要,一是武道登頂,二是為義母報仇。


    前者是後者的必需之物。


    所以這無敵一劍著實是令陳芝豹心神往之。


    這一劍雖然沒有任何劍道劍術可言,但它來到這裏,就代表接管了此方天道。


    這一劍,無人可擋。


    他陳芝豹不行,那下凡到人間的龍虎山初代祖師也不行!


    ……


    太安城,東門。


    龍虎山初代祖師任由那密密麻麻的紅線順著他的手臂慢慢地覆蓋了他全身。


    但徐鳳年脖頸處的符籙金繩也是越收越緊,他也已經可以明顯看出徐鳳年的臉色要較之前紅潤不少。


    這可不是健康的表現,而是徐鳳年體內氣機再也難從靈台循環的表現。


    若無外力幹擾,那麽他們二人現在就是在比誰能撐到最後。


    不過隨後感受到了那南方而來的天道劍後,龍虎山初代祖師臉色驟然生變。


    這是他來到此間以後從未流露出的表情。


    那劍雖是一柄桃木劍,但實則在天道之下已然成了一把無垢之劍!


    無垢劍傷無垢人。


    這一劍他躲不了!


    心知難逃一劫的再無閑心敢於和徐鳳年比拚時間。


    這一劍若是落下,他必然落得一個身死道消的結局。


    真是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呂洞玄轉世竟是敢如此大膽妄為。


    須知修天道者也同樣最受天道束縛。


    洪洗象一言一行本該遵循天道所期,但這離經叛道的洪洗象卻是助了這妄圖逆天改命的北涼世子一臂之力!


    不過這賬也得稍後再算。


    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的龍虎山初代祖師再次對著符劍鬱壘畫起符籙來。


    這一次,他要開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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