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洛陽的說法,徐鳳年不置可否。


    秦帝想長生從來都不是為了當天人,隻是想要再見那被毒殺的愛妃罷了。


    隻不過這中間不知為何出了點差錯,導致帝棺中的秦帝非但沒醒還進入了輪迴之中。


    一入輪迴便身不由己。


    即便如呂祖、真武大帝這般天人中的天人也依舊會陷入胎中之謎,迷失前世。


    唯有重登天象或是觸及陸地神仙才能漸漸憶起前世。


    但世間終究沒有兩朵一樣的花,所以這後世身可真不一定希望與前世有關聯。


    就比如秦帝便斬了與真武的聯係,後世的觀音宗主又斬了與秦帝的聯係。


    等到了徐鳳年這一世,則是真的對前世沒有分毫印象了。


    要不是被如今的徐鳳年取而代之,恐怕是隻有觸及陸地神仙之境才能憶起點滴前世。


    想到這裏的徐鳳年不由感慨一聲:


    “長生也沒什麽好的。


    紅顏成粉骨,親朋成枯屍,最終隻有自己留在人間,那又有何意義呢?”


    洛陽瞥了一眼徐鳳年,總感覺這家夥在影射自己。


    畢竟就算每次重生後醒來的時間一次比一次晚,洛陽也算是得了個偽長生了。


    這八百年來,洛陽所認識的每一個人最終都會死去,毫無意外。


    就算她一直在等的秦皇轉世也是直到八百年後的現在才出現在她眼前。


    長生啊,確實沒什麽意義。


    而且誰又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活到天地盡頭呢。


    也隻有像小嬰這般靈智未開的小長生丹嬰才能無心無肺的活下去吧。


    短暫感慨之後,洛陽舉步走入了陣法之中,一陣暢快涼意從腳底直沁心頭。


    先秦方士的上乘手筆直到今日還能有此功效,著實是能令當世練氣士都要歎服。


    這其中隱含天道的紋路足以令斷過傳承的練氣士達到另一個高度。


    可惜,這陵中的一切很難再現天日。


    當年大秦的輝煌也很難再現了。


    微微感慨的洛陽轉眸望了一眼身邊的徐鳳年,一揮袍袖,那圍繞著帝棺近千年的陰陽魚龍便歡愉地離開了帝棺,圍繞著洛陽周而複始地浮空遊動著。


    隨著兩尾魚龍的離開,這微微透著紫光的符籙大陣頓時黯淡了下來。


    那始終保持著光澤的帝棺也在一瞬之間變得黯淡無光。


    兩具巫術傀儡在徐鳳年的操控之下將那沉重的棺蓋打開。


    洛陽和徐鳳年均探出頭去想要看一看這千古一帝的模樣。


    洛陽是想再看一眼大王的樣子。


    而徐鳳年則是想知道這秦帝是真跟他長相類似嗎?


    但兩人最終都失望而歸。


    因為在這帝棺之中隻有一襲金黃色的九爪龍袍放於其中,至於本該在裏麵的秦帝屍身卻是不知所蹤。


    略微思考了一番後,徐鳳年讓巫術傀儡將那薄如蟬翼的龍袍取出。


    等這龍袍被取出之後,整個大陣更是一暗,這整個帝陵二層陷入了一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狀態。


    與之同時,一股濃烈的死氣從棺材之中散發而出。


    徐鳳年再唿吸時,口鼻間盡是死氣。


    知曉今日不能再待的徐鳳年用體內殘存生氣維持氣機運轉,再轉過頭向著有兩條長須魚龍提供生氣的洛陽道:


    “我們該走了。”


    哪知洛陽忽地展顏一笑,露出了徐鳳年從未見過的絕美笑容,然後上前一步與徐鳳年口唇相接,渡過去一縷縷生氣後,這才看著呆愣的徐鳳年道:


    “這樣你便可以再在這裏待一會兒了……”


    說到這裏的洛陽微微停頓後,再次喃喃道:


    “……畢竟從這裏出去後的你又是那個北涼世子殿下了。”


    看著近在咫尺相對的兩人,一旁就快將整個身軀都埋入帝棺之中的小嬰悄悄抬起頭來後又悄悄的將頭埋了下去。


    少兒不宜。


    她還是個孩子呢。


    而棺外黑暗中,四目相對的兩人眼神中有著無盡曖昧之氣。


    難得再次流露出嬌柔一麵的洛陽突然又喊出了一聲百轉千迴的‘大王’二字。


    心中一顫的徐鳳年雙眼驀的變得金黃一片,竟是在此地被那洛陽勾起了前世聯係。


    心中升起了異樣感情的徐鳳年終於感受到了那八百年前的動心時刻。


    若是不愛洛陽,又豈會讓其做天下唯一的皇後?


    若是不愛洛陽,又豈會將那可長生的驪珠拱手相讓?


    隻是他隻有一顆心,分不了兩個人。


    心中湧起莫名情愫的徐鳳年不再猶豫,依著龍樹僧人所說的樣子不再壓抑自己心中欲望,一把摟過洛陽的纖腰將其抱於懷中。


    在這黑暗之中,兩人終於坦誠相見。


    金棒刺破桃花蕊。


    不敢高聲暗皺眉。


    兩條陰陽魚龍也愉悅地融為一體,像是在為這最原始的陰陽交濟而歡唿。


    ……


    雲消雨歇之後,穿迴白衣的洛陽重新恢複了以往那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像極了穿衣無情的浪子。


    而本該無情的徐鳳年心中倒是多了點洛陽的影子。


    這個看似堅強的女人,實則心底也一直渴望著被人關愛吧。


    站起身來的洛陽將頭發隨意綁好,然後平靜地說了聲:


    “走吧。”


    對寶庫再無留戀的洛陽重新迴到主墓,這一次的她沒有再對龍椅動手,隻是凝望著那些與帝王陪葬的人俑。


    曾幾何時,這些人都是她的故友。


    不過如今既然心願已了,她洛陽八百年來的心結也算是解了。


    接下來天大地大,隨處可去。


    隻是那日與徐鳳年結仇的拓跋菩薩已經去了極北冰原,洛陽是萬萬不可讓其恢複實力後再找徐鳳年算賬的。


    雖然此事兇險,但為了他……值得。


    察覺到洛陽心境異樣的徐鳳年忽地出聲道:


    “你接下來是要去那極北冰原嗎?”


    洛陽平靜地迴道:


    “這事與你無關。”


    徐鳳年無奈地笑了笑道:


    “你的嘴比你的心硬多了。”


    洛陽麵無表情地嗬嗬一笑:


    “一般一般,還是你更硬一些。”


    徐鳳年扯了扯嘴角,開門見山道:


    “我知道你不想讓拓跋菩薩得到那魚化鯤鵬的機會從而晉升完美的陸地天人境。


    但正好我跟那拓跋菩薩也有一筆賬要算。


    所以這事我可以幫上忙。”


    洛陽再次嗬嗬一笑道:


    “幫忙?你在北莽還能留多久?


    再不去見慕容那老女人,你覺得她還能容忍你在北莽土地上胡作非為多久?


    見了她以後你又有何理由留在北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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