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徐鳳年的言語,安陽姑娘便索性起身不再撫琴。


    然後走到小院一旁石桌邊上的安陽給三人沏了一壺茶,接著才笑著開口答道:


    “公子來這一擲千金的廣寒樓不為賞曲,隻為打聽人下落也真是大手筆。


    那位賣劍作畫喜睡青樓的客人,安陽自然是記得的。


    畢竟這位客人當時可是被稱作青樓狀元郎的存在。


    那年他還曾給安陽做過一幅畫,隻是這畫安陽現在可拿不出來了。


    因為這畫後來呀被另一位客人以高價從廣寒樓買走了,說是他走南闖北的夜晚看著這畫便能解乏。


    若是公子問這位客人去哪兒了,嗬,會長住在青樓的客人最後多半都是因為兜裏沒錢而被丟了出去。


    那客人在為城中所有出名的風塵女子作過畫後就再也賣不出畫了,後來萬般風流盡逝,成了一位無人再願親近的絡腮胡子邋遢漢。


    從那時起,那個流連青樓的風流狀元郎就已經在我們心中死去了。


    所以啊,公子若是想要尋他,來這兒倒是來錯了。


    依安陽看啊,公子去那種來錢快的賭坊、客棧後的小巷或是那些早已無人的破落寺廟裏說不定還能找到那人蹤跡。


    當然,城中已經好些時候沒有了這位客人的消息了,多半死了也不一定……


    公子不嚐嚐安陽親手泡的茶嗎?


    這茶葉可是自江南道采摘,加急送來這飛狐城的新鮮龍井呢。”


    徐鳳年微微一笑道:


    “多謝安陽姑娘告知。


    既然知曉我是來尋人的,那麽這茶自然是不喝了。


    在下著便走了。”


    安陽看著毫不拖泥帶水便轉身的徐鳳年背影,眼神在徐鳳年身邊那兩位一直用不善眼神看著她的女子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眼神一暗。


    真好,能得遇良人。


    似她這樣的風塵女子隻能這看似繁華的小院中等待著下一個客人。


    ……


    從安陽姑娘那裏確認了如今那‘青樓狀元郎’已是‘油盡燈枯’之態的徐鳳年自然明白該去哪裏找他。


    至於留在這廣寒樓聽曲賞舞的事,不想後院起火的徐鳳年可不會做如此愚蠢的選擇。


    說來也是不巧,徐鳳年正巧離開廣寒樓之際,這飛狐城竟是迎來了久違的暴雨。


    徐鳳年抬眼看了眼天色心有所感喃喃道:


    “這場雨下得有些不同尋常,估計有人來了。”


    聽到這話的薑泥心中一動,舉目望向了那小巷口。


    在那裏正有一名淋雨走來的目盲女琴師。


    雨夜帶琴不帶傘,那必是為了殺人而來!


    心中一凜的薑泥立即握住了腰間那把天下第一的大涼龍雀。


    瞧見薑泥作態的陳漁也很快反應了過來握住了腰間的北涼刀,警惕地盯著那全身已被雨水打濕,露出玲瓏曲線的目盲女琴師。


    隻見那一人而來的目盲女琴師一言不發地以兩指扣住身前繩結,接著輕輕一抹,便摘掉了那用包裹著古琴的棉布。


    吸足了雨水的濕潤棉布掉落水中發出啪嗒一聲重響。


    與之同時目盲女琴師的耳朵微動,似是從嘈雜有規律的雨水中聽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動靜。


    緊接著這目盲女琴師伸手在那琴弦上一撥,一股無形波動裹挾著雨水便向前擊去。


    叮!


    一聲脆響。


    雨幕之中三朵水花瞬間如同蓮花綻放般爆開,三柄琉璃小劍忽地便在雨幕中顯出了身形。


    但又很快消弭在了這雨夜黑暗之中。


    直到這時,薑泥和陳漁才明白徐鳳年竟然已經和對方進行了一次殺機重重的試探!


    通過這次交手,薑泥立即便看明白了這不是她所能參與的層次。


    連徐鳳年那無往不利的飛劍術都無功而返,那她薑泥這點三板斧的功夫還真不夠給對麵那目盲女琴師看的。


    與其待在這裏當個拖後腿的存在,不如嚐試著看看有沒有可能脫離戰場去叫援手。


    畢竟這可不是什麽意氣之爭需要單對單的生死決鬥,他們既然有大雪龍騎作為幫手,那麽自然是越快解決對手越好。


    因為他們並不清楚這目盲女琴師的背後究竟有多少幕後推手在推動著,唯有處在大雪龍騎之中才能保證自身的安全性。


    而陳漁則是認出了這目盲女琴師的身份,與嗬嗬姑娘並列為殺手榜第二的琴魔——薛宋官!


    “小心些,她就是那個殺手榜上排第二的琴魔薛宋官,也同時在北莽九大魔頭中排行第五。


    她跳過了金剛境直入指玄境,但她的指玄境可不是紙糊的指玄,而可能是那大指玄境!


    與那人貓韓生宣相反的是,她薛宋官最擅以指玄殺金剛,若是單以指玄論,除了鄧太阿和那韓生宣外,她可排第三!”


    聽到陳漁的介紹,薑泥這才知曉了對麵的根腳。


    人貓韓生宣的厲害之處,當時在那武帝城外薑泥是見過的。


    若是當時沒有那殺人術天下第一的桃花劍神鄧太阿出手,恐怕結果究竟如何還要兩說。


    如今眼前這女琴師雖然目盲,但江湖上所給的名號從來就沒有叫錯的。


    所以在這薛宋官麵前,金剛境可能真的無用!


    換句話說,想要和其分生死那就隻能硬拚指玄秘術了!


    徐鳳年剛學不久的飛劍術真的能行嗎?


    相對於薑泥和陳漁的擔憂,徐鳳年臉上倒是沒有什麽意外的神情。


    陳漁實際上有一句話說錯了。


    那便是在指玄之境上他徐鳳年才是如今的第一!


    因此實際上十分遊刃有餘的徐鳳年還有閑心地開口道:


    “琴是好琴,人卻還不是好人。


    琴者在於禁邪正心,你卻用來殺人,還是落了下乘啊。”


    渾身濕透的薛宋官臉上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手上卻是再度輕撫古琴。


    瞬間便有鐵血錚錚聲響起。


    叮!


    又是一聲輕響。


    看著那被無形飛劍接下的音波氣浪,薛宋官這才用那完全不符殺手身份的軟糯聲線迴道:


    “殿下,你可知兵荒馬亂才易出傳世琴曲?


    所以這琴又為何殺不得人?”


    揮手指引小劍擋下那無形氣機的徐鳳年搖頭笑道:


    “非也非也,似姑娘這般好看的玉手用來殺人實在是太可惜了。


    姑娘若是願意,本世子願出雙倍的黃金邀姑娘做我北涼專屬琴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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