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二用的徐鳳年笑了笑反問道:


    “你相信轉世嗎?”


    轉世?


    說實話陳漁先前是不信的。


    但在聽見了洛陽和徐鳳年的交談之後,陳漁多少明白了點徐鳳年此時反問的意思。


    說來似乎也正常,這天下既然都有著飛升位列仙班一事,那麽所謂的轉世似乎也不是那麽無跡可尋了。


    反問出這句話來的徐鳳年也沒打算聽到陳漁的答案,沒等陳漁開口時他便自顧自地繼續開口道:


    “若是你信轉世,那麽你也可以信我是秦皇。


    而她洛陽便是那千古一後。


    當然,那是很多年前的老黃曆了。


    現在的她是那高居魔道榜首的巨擘洛陽。


    以她的所作所為若是換做在離陽怕是被那趙勾江湖傳首十次都不夠。


    因為她隻憑雙手便轉戰北莽東錦、寶瓶、橘子、龍腰四大州無敵手。


    最後更是囂張至極的殺到北莽帝城,不管男女老幼,她見人便殺,就像是一尊瘋魔般。


    甚至她還想殺入那皇城之中摘下那女帝頭顱,要不是匆匆趕至皇城的北莽軍神拓跋菩薩出手,恐怕洛陽還真能摘下那女帝的頭顱。


    即便如此,那拓跋菩薩也沒能奈何這魔道排名第一的大魔頭洛陽,雙方交手不分勝負。


    也幸虧這是在不禁魔道的北莽,否則的話那北莽慕容女帝若是調動拱衛皇城的六千錦甲,那洛陽也必將飲恨。


    當然,若是飲恨那也隻是丟了一副身軀罷了,若幹年後的洛陽照樣能卷土重來。


    這便是……長生。”


    說到這裏的徐鳳年頓了頓,接著不管震驚不已的陳漁繼續說著一些鮮為人知的隱秘。


    “隻不過世間長生終究不是真長生。


    這些偽長生或多或少都有著一些問題在。


    如某個年輕宦官,他需要吸食龍氣才能長生。


    再比如某位儒聖,他需要占據八成讀書人的書生意氣才能長生。


    而洛陽的長生問題其實你也見到了。


    那黃寶妝實則便是意識寄存於驪珠之中的洛陽所誕生的第二人格。


    這便是洛陽長生的代價。


    每一次更換身軀,洛陽都有可能在胎中之謎裏迷失自我。


    隻是八百年來的執念讓她一直都還記著自我。


    可她蘇醒的時間卻是越來越晚,如今要到那黃寶妝十六歲洛陽才能蘇醒。


    下一次呢?可能是十八歲,可能是二十歲,也可能是一輩子了……”


    聽著徐鳳年道出了驪珠長生的隱秘,陳漁心中震動不已。


    這些涉及長生的隱秘之事她也隻聽聞過黃三甲興起時略說過一二。


    當她細問之時,黃三甲總是搖著頭一臉唏噓地說這些長生之人都是些可憐人。


    原先她不懂為何能長生了還是可憐人。


    但如今她終於懂了。


    於人間長生未必就是件好事。


    八百年的長生,這世上大概已經沒有了洛陽的故人。


    所以她瘋了,瘋到了一個見人就殺的地步,瘋到了她不得不自我兵解來躲避這長久折磨的地步。


    隻是那個想見秦皇的執念讓她一次又一次的醒來,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瘋魔。


    這麽說來,她和徐鳳年如今還能活著也得多虧了洛陽信了徐鳳年是那秦皇轉世的原因吧。


    八百年執念終於在一朝得以解脫。


    陳漁也難以想象如今洛陽的心態。


    或許洛陽自身也沒有想清楚吧,所以她才會讓那天真無邪的黃寶妝重新掌控身體。


    在陳漁愣愣出神之時,徐鳳年的講述還在繼續:


    “隻有慕容女帝和我爹之事,我敢保證坊間傳聞都是些子虛烏有之事。


    慕容女帝大抵確實在感性上喜歡我爹,但讓她說出‘妻徐’之言更多的出於政治考量。


    畢竟隻有北涼在離陽過得難受了才會倒向北莽。


    而沒有了北涼這三十萬鐵騎的阻擋,北莽南朝的四十萬大軍便能順利南下,這對北莽女帝來說僅僅隻是說幾句話的事,她何樂而不為?


    包括現在慕容女帝明麵上禁止北莽所有人對我出手,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


    隻是明麵上總歸是明麵上的,指不定現在在那北莽影子宰相的指示下,那北莽蛛網中培養的殺手已經在殺我的路上了。


    若是我死了,那麽正好可以將此事推到離陽的身上,進一步離間離陽和北涼的關係。


    如果我爹一衝動做出了反戈的事,那便是最好。


    如果我爹認為北莽該負責,興起刀兵主動進攻北莽,那也不錯。


    守總比攻容易。


    而且北莽南朝這些年來受到洪家北奔的士子影響,早已大興土木修建防禦工事,你且看那雁迴關便能知曉一二了。


    到時候臨時起意北攻的北涼鐵騎隻會死傷慘重一蹶不振。


    所以啊,這種事聽聽也就罷了,你信慕容女帝的話不如真信我是秦皇呢。”


    陳漁尷尬地笑了笑,她確實已經信了徐鳳年是那秦皇轉世。


    但此時聽徐鳳年那自嘲的言語好像又是她多想了。


    難不成徐鳳年是假裝自己是秦皇轉世?


    繞來繞去的陳漁隻感覺自己的腦子要燒了,她自詡自己也不笨,但這些事情屬實是有些難以理解。


    是秦皇還是似秦皇還是不是秦皇?


    搖了搖頭的陳漁不再多想,管徐鳳年是不是秦皇,至少她跟在徐鳳年身邊確實見識到了以往未曾見識過的人情世故便足夠了。


    似有天人相又有龍妃相的洛陽、銀眸無瞳的洪敬岩、身高九尺的銅人祖師、以棋牌為名的棋劍樂府、雁迴關的塞外風光等等這些東西都是她曾經不可能有機會見識到的事。


    如今跟在徐鳳年身邊的她雖然有過驚險,但總歸是大開了眼界。


    此次北上之行,確實不虛。


    不知道接下來她還能見識到什麽更有趣的事情呢。


    陳漁抬頭望向了那踩在南雁身上往北而去的黑點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麽再次開口問道:


    “對了,那洪敬岩很厲害嗎?


    我聽他的口氣似乎都不把那王仙芝放在眼裏。


    難不成這以往不入武評的北莽江湖實則實力遠超離陽,所以當初定榜之人才會故意將北莽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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