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姚簡發聲之時,褚祿山便是眉頭一皺,認為此人嘴裏吐不出好話來。


    但後聽姚簡的建議以及葉熙真的提議,褚祿山竟然覺得確實有幾分可行之意。


    那出身自西楚國旁門左派的舒羞,褚祿山對她也算是知根知底。


    明白此女確實會一些被正道打壓的巫蠱術,這巫蠱術中便有那人皮麵具的製法,其中‘入神’級的人皮麵具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所以姚簡和葉熙真的提議聽起來竟真的是在為世子徐鳳年考慮。


    隻是褚祿山心中還是隱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這兩人今日已經近乎明牌地站在了陳芝豹那一邊,又怎會如此好心地教世子殿下如何獲取功績呢?


    他們難道真不怕世子殿下活著迴來後憑借著刺殺北莽青壯將領的功績就任毫無爭議的北涼王嗎?


    還是說他們有把握讓世子殿下此次北上之後就迴不來了?


    意識到這個可能的褚祿山一拍桌子就站起身來想要指著那狼心狗肺的兩人鼻子開罵,可當他剛站起身來時,那坐在主位上的徐鳳年就沉聲道:


    “祿球兒,坐下!”


    那一瞬間,劍氣森然,滿身肥肉一抖的褚祿山竟然下意識地一縮脖子就老老實實地坐迴到了座位之上。


    等坐迴到位置上後他這才悚然發現自家世子殿下什麽時候有了這麽高的武道修為了?


    能讓隻差一品境臨門一腳的他產生這種不坐下就會死的危險錯覺,自家世子殿下起碼得有大指玄的境界了吧?


    這趟南下,自家世子殿下究竟遭遇了什麽才能有如此快的進步?


    褚祿山忍不住望向了身旁老神在在,似乎早就知道世子殿下實力的袁左宗。


    但袁左宗顯然不想解釋什麽,隻是輕輕品著那帶著點澀味的北涼綠蟻酒。


    而出聲的徐鳳年則是收起了滿身的壓迫感,重新在臉上掛起了笑容對著一旁的姚簡和葉熙真開口道:


    “義兄的建議鳳年其實有過考慮。


    隻是潛入北莽去殺些青壯將領實則對北涼所要麵臨的局勢毫無改變。


    北涼差之北莽並不是在將領上的。


    我們北涼人才濟濟,有幾位義兄在就足以在軍事才能上碾壓北莽了,又怎會怕那北莽的青壯將軍?


    但北涼以西北一隅之地抗擊北莽那北國萬裏疆域,差的便是人!


    他們北莽有百萬雄兵,而我們北涼滿打滿算不過三十萬之數。


    可事實上在座的各位義兄都清楚,經過和北莽這麽多年的交手以及離陽似有意似無意的製衡之下,北涼能與北莽一戰的兒郎早已不足三十萬。


    若是跟北莽死戰,這清涼山上怕是要豎滿墓碑。


    所以暗中潛入刺殺北莽將領一事相當不妥。”


    聽到徐鳳年所說之話,就算是姚簡和葉熙真也不得不承認徐鳳年說的有理。


    北涼和北莽的差距從來都不是在軍事層麵上的,而是人!


    最顯而易見的便是北涼鐵騎的數量在逐年減少,而離陽那邊卻始終以各種理由克扣本應該補助的相關資源。


    現在的北涼年輕一代中願意加入北涼軍死戰之人少之又少。


    畢竟他們隻需要往南一點點就能獲得更好的生活,何必在北涼這貧瘠之地和北莽死磕呢?


    這種趨利避害的本性本就是人之常情。


    所以即便徐鳳年去暗殺了北莽青壯一代的將領也沒法改變北涼人數上的劣勢。


    隻是任由徐鳳年帶著大雪龍騎去犯險實在是太像一場豪賭了。


    沒有了大雪龍騎的北涼即便是陳芝豹稱王也難以挽救這頹勢。


    因此葉熙真略微思忖之後再次開口道:


    “殿下說的有理,隻是北莽厲兵戎馬之下又豈會因為殿下的言語而改變方向?


    除非殿下是想……放他們長驅直入!”


    聽到長驅直入四個字,在座眾人臉色都是一沉。


    他們哪能不知道這葉熙真在暗示著什麽。


    這葉熙真分明是在說徐鳳年此舉將會成為這個天下最大的罪人!


    失去了民心的罪人又談何逐鹿中原?


    即使短暫稱霸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罷了。


    對於葉熙真的暗示,徐鳳年顯然早有想過,他平靜一笑開口答道:


    “放北莽長驅直入?不不不,我隻會告訴他們北涼這條路,不通!


    北涼若是死戰,這不足三十萬的兒郎也足以為這中原大地守住這西北門戶!


    那北莽有百萬大軍又如何?不過爾爾。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北涼一怒便叫它北莽有來無迴!


    隻是值得嗎?


    為了那些在江南煙雨中醉生夢死,醒來隻知戳著北涼脊梁骨罵我們一聲蠻子的人值得嗎?


    這樣的中原真的值得北涼付出如此代價去守護嗎?!”


    說到這裏的徐鳳年頓了頓,看了一眼眾人臉上的反應然後斬釘截鐵地自語道:


    “我覺得不值得!


    憑什麽離陽中原的人命就要更高北涼一籌?


    我們北涼的人命就不是人命了?


    這數十年來離陽中原的和平難道不是我們北涼清涼山上的累累墓碑換來的嗎?


    但他們卻還要反咬一口說我們北涼是蠻子,是異族,其心必異!


    這樣的中原,不值得!”


    不值得三個字的餘音在這間空曠的膳廳裏迴蕩開來。


    徐驍的六位義子心中均是掀起了那滔天駭浪。


    要知道徐鳳年此番話語等同於叛國二字!


    也多虧此處所坐之人都乃背景清清白白的北涼嫡係,否則這番話傳出去,恐怕離陽的內亂就要先於北莽南下開始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震驚於徐鳳年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時,褚祿山再次站起來使勁鼓著自己的肉掌道:


    “好!殿下說得好!


    什麽狗屁離陽,老子在北境為他守了快二十年的疆土,他們做了什麽?


    限製漕運,鼓勵遷戶,降低俸祿,克扣軍餉……


    這樣的離陽根本就不值得我們北涼為其繼續流血流汗!


    這一杯,祿球兒敬世子殿下!”


    褚祿山直接拎起腳邊的酒壇子一飲而盡,接著便想學那綠林好漢將酒壇砸於地麵之上時,一直靜靜聽著眾人言語的徐驍忽地輕咳一聲,讓褚祿山一個激靈重新坐迴到了座椅當中。


    “鳳年既然有心,爹也不會說非要攔著你。


    隻是你北上之前再去見一見義山吧。


    當初洪嘉北奔之事,北莽確實因此增強了不少實力。


    但也因此埋下了不少隱患。


    你所求之事,未必不能成。”


    「感謝yzc奮鈞、李崽、漱玉噙香的道侶、david、墨雪傾天、mc·何似在人間、清夢星河、唯我獨尊5、一位書友、七貓書友_062998531015的打賞,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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