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城,報國寺,茶山。


    躺在竹椅上慢慢搖晃的庾劍康微微偏頭看向了那跌跌撞撞趕來茶山的仆從皺了皺眉。


    “何事?”


    “老……老祖宗,大事不好了,那,那董工黃被北涼世子殿下給殺了!”


    庾劍康猛地直起了身子,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來人。


    徐鳳年明明跟他有過口頭盟約,怎麽又殺人了?


    殺的還是泱州副將、他們庾氏的女婿董工黃?!


    徐鳳年是瘋了不成?!


    “什麽?!你說什麽?!”


    來人吞了口唾沫硬著頭皮繼續道:


    “那北涼世子將董工黃的頭都給砍下來了,而且那北涼世子還命令大雪龍騎將放棄抵抗的六千泱州精銳全給屠了!


    現在陽春城西郊那塊地都被血染得比牡丹還紅!”


    庾劍康瞳孔猛地縮成了針孔狀,正想說些什麽的他忽然緩慢搖頭道:


    “不對,不對,你且將這事前後完完整整地說上一遍!


    若有虛假,你該明白是什麽下場。”


    仆從全身一震,收起了心中那點本不該有的小心思,開始說起了前因後果。


    聽完之後,庾劍康冷笑一聲,瞥了眼前來報信的仆從什麽也沒說。


    但是瞧見庾劍康冰冷眼神的仆從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小心思已經被庾劍康猜到了。


    十分明白自己下場會是如何的仆從瞬間滿頭大汗,立馬跪地求饒道:


    “老祖宗,是小的錯了,請饒小人家人一命!”


    庾劍康理都沒理將頭顱磕得邦邦響的仆從,他隻是抓起腳邊那隻毛發如雪的獅子貓重新躺迴竹椅上。


    而仆從一臉絕望地咬了咬牙,站起身來直接一頭撞在了不遠處的一塊尖石上。


    他也不想死,但他卻不得不死!


    因為在他為江心庾氏工作的這些年裏可真沒少見讀書人的手段,一些個有模有樣的謠言就足以讓逼得人全家都活不下去!


    更不要說江心庾氏的背後還有那官府的關係。


    要不是‘趙勾’當麵用他孩子威脅他,他也不會冒著風險故意想誤導庾劍康對於北涼世子的判斷。


    但他卻沒想到庾劍康竟是一眼就看破了他的謊言。


    如此,他也隻能自行了斷才能禍不及家人!


    對於送信者的死亡,庾劍康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波動。


    人心本就是世上最難揣測的東西,沒有人值得信任,但是利益卻是永恆。


    這也是為何他一下子就意識到眼前人撒謊的原因。


    徐鳳年不甘困在北涼被人不斷動手腳削弱勢力,那麽就不會那麽愚蠢地撕毀他們的口頭協定。


    和他們泱州士子集團為敵對徐鳳年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可言。


    所以此事定然有內情。


    果然,他在聽完了事情前因後果後便明白那董工黃定是想要擺脫他們泱州世子集團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這才會無視了他的命令進行尋釁滋事。


    他隻能說徐鳳年殺得好,幫他們泱州殺了一條白眼狼,算是送了份大禮給他。


    而且如此做法還能讓太安城那邊心安不少。


    因為接下來他就會安排人對徐鳳年在陽春城所做之事進行大量的彈劾,擺出一副明麵上勢不兩立的態度來。


    但實際上太安城那邊根本不會對徐鳳年有任何懲罰,隻會在世襲罔替這件事上做做文章。


    而他們泱州也隻是動動嘴不會有任何行動。


    至於今後?


    嗬嗬,那就得看誰的贏麵大了。


    似他們這種能延續千年的世族自然懂得該在何時站隊。


    雪中送炭這種事他們雖然不會做,但是錦上添花這種事可少不了他們。


    現在就看那往劍州龍虎山而去的徐鳳年究竟能有多大的能耐了!


    ……


    劍州除了那‘西龍虎、東軒轅’之外最為出名的就是鏢局了。


    鏢局多了以後,劫鏢的人也就多了。


    畢竟黑衣蒙麵之下隻要有實力殺光所有人那麽就可以獨得貨物,若是不幸被人見了真麵目,那也無礙,隻要向著那牯牛大崗納頭便拜即得庇護。


    因為在這劍州江東徽山牯牛大崗上的軒轅家可是出了名的廣結天下‘英雄好漢’。


    不管是真的慕名前來的好漢還是那些被官府上榜剿殺的流寇,隻要上得了徽山,都可托庇於這個當今武林屈指可數的江湖豪族。


    對此劍州官府通常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當初那人屠‘徐驍’準備馬踏龍虎山時,整個江湖也就軒轅世家敢壯著膽子來助陣,這份天大的香火情,天師府自然得念舊。


    身為國教的天師府念舊,那麽劍州的官府自然也得給足那軒轅世家麵子。


    長此以往之下,這徽山牯牛大崗上的軒轅世家也就成了許多亡命之徒最後的棲身之所。


    所以才進入劍州沒多久的徐鳳年一行人就撞見了一起劫鏢事件。


    隻不過這次劫鏢劫的不是貨,而是人!一對宛若並蒂蓮的雙胞胎!


    說來那劫鏢者也是果斷,在遠遠聽見林子裏傳出來的動靜時便直接放棄了劫人的心思,幾個起落之後就消失在了劍州密林之中。


    看著對方那警惕逃跑的模樣,徐鳳年眯了眯眼,眼裏有殺意一閃而逝。


    他自然知道這人是誰。


    袁庭山,一隻會咬人的瘋狗。


    不,不對。


    稱袁庭山為狗都侮辱了狗,因為狗最引以為傲的忠誠在無情無義的他身上可看不到一星半點。


    這野心勃勃、毫無底線可言的家夥為了往上爬可謂是不擇手段。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袁庭山的人生才像是擁有金手指的主角模板。


    這家夥命硬且臭,稱他為‘命甲’都不為過,每次瀕臨死境總是能活下來且變得更強。


    甚至於在黃龍士所看到的結局中,這家夥竟是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最後爬到了淮南道副節度使的位置上。


    如此人生堪稱勵誌。


    隻是在這勵誌之下,這袁庭山所做之事卻是令人相當不恥。


    先是為那喜好靠雙修來增進內力的軒轅大磐做走狗,再是為趙黃巢去殺那徐脂虎,後又做了顧劍棠的女婿,接著又成了李家雁堡的女婿。


    但這家夥仍不滿足,搭上了離陽太子的大船,最後更是叛出離陽成了南疆的部將!


    六姓家奴,就是演義中的呂布都不如他多矣。


    不過,這家夥的人生也該到此為止了。


    這今後會在薊州給北涼多次下絆子的家夥必須死!


    等他登臨徽山牯牛大崗之時,便是他的死期了!


    「感謝mipllllll、蔣麗、一位書友、彼岸、暮色光年的打賞,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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