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盡秦賊——”


    龐德一聲嘶吼,猛一夾馬腹,一人一騎當先射出。


    身後萬千列陣已久的漢軍,如脫韁的野巴,蜂擁而上,撲向了驚慌失措的益州兵。


    龐德一馬當先衝入敵叢,手中長刀亂舞,眨眼間斬下十餘顆人頭。


    他殺的瘋狂啊。


    他歸順於大漢朝,現下也有快一年了。


    大漢朝名將雲集,莫論統軍將才,就算光論武藝,他排不排得進前十都夠戧。


    故降漢以來,能撈到的立功機會,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功勞代表著食邑,代表著官位,代表著在漢廷中的地位。


    龐德急呀。


    此番攻冀城之戰,原本他是躍躍欲試,向劉備請纓擔當主力。


    怎奈有黃忠,張郃,趙雲這幫老資格請纓,主攻的任務他自然是搶不過。


    主攻當不了,打個輔助總可以吧。


    可丞相蕭方卻偏偏向劉備提議,令他率一軍鎮守南麵圍營。


    說實話,當時龐德心裏邊是有意見的。


    十萬漢軍主攻,於禁肯定是抵擋不住,一萬五千秦軍勢必會被全殲於冀城之內。


    鎮守南營,這不純純就一閑差嘛。


    這破冀城之功,莫說是分一杯羹,連渣子你都甭想撈到。


    有意見歸有意見,龐德卻不敢擺爛,依舊大軍列陣營內,嚴陣以待,靜等冀城之戰結束。


    沒成想,這一等竟然讓他等到了意外之喜。


    數千秦軍從南門衝出,竟向著他的南營倉皇而來。


    看旗號,竟然還是“於”字將旗。


    秦軍主將於禁出逃!


    這不是天降橫財嗎?


    龐德瞬間鬥誌狂燃,當即催動大軍,便殺向了落荒而來的秦軍。


    “慚愧啊慚愧,我竟然還愚蠢到對蕭丞相的安排有意見,蕭丞相這是料到於禁會棄城突圍,故意將這潑天的功勞送給我啊。”


    “打完這一仗,慶功宴上,我好歹得敬蕭丞相十來杯不可…”


    龐德心中暗自感激著,手中長刀瘋狂收割人頭,目光直射那麵“於”字將旗。


    血霧之中,他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那個曹營外姓第一將,此刻正惶然無措,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


    “於禁!”


    “龐德在此!”


    龐德眼目腥紅,一聲厲嘯,拍馬拖刀向於禁直衝而上。


    正方寸大亂的於禁,聽得這一聲暴喝,身形陡然一震。


    抬頭看去時,龐德已如殺神一般,踏著血路向自己殺奔而來。


    沿途阻擋的秦軍士卒,皆如草芥般,成片成片被斬翻在地。


    “偏偏碰上此賊,該死~~”


    於禁一咬牙,撥馬轉身便逃。


    自己有幾斤幾兩,他還是很清楚的。


    龐德是誰,那可是能跟典韋掰一掰腕子的猛人。


    不跑難道還上去送死?


    於是他丟下自己的部眾,一路朝著冀城方向逃去。


    到手的大功,龐德豈容他從手心裏溜走,拍馬拖刀是窮追不舍。


    於禁拚命抽打著戰馬,終於衝出了亂軍,眼看前方便是冀城南門。


    “我若躲入百姓當中,漢軍未必能找得到我,隻等戰事一結束,我就混在逃難的百姓中出城,潛入益州去見陛下。”


    “我乃外姓第一大將,隻要能活著逃去漢中,陛下依舊會重用我的吧…”


    於禁思緒飛轉,一路上還在自欺欺人的安慰著自己。


    突然。


    前方冀城方向,無數的兵馬,如潮水一般,鋪天蓋地襲卷而來。


    漢軍。


    襲來的是漢軍!


    於禁大驚失色,抬頭急向南門望去。


    城樓之上,赫然已升起了“漢”字旗。


    漢軍已攻陷冀城!


    於禁急是勒住戰馬,愕然的望著滾滾而來的漢軍,身形如冰雕一般,凝固在了原地。


    完了!


    殘存的僥幸,殘存的幻想,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於禁的腦海之中,隻剩下了這兩個字。


    “於禁,你哪裏走!”


    身後響起龐德的暴喝聲。


    於禁顫巍巍的迴過頭來,就看到龐德手提血刀,已如黑色的疾風般襲卷而來。


    前方冀城失陷,烏壓壓的漢軍襲來。


    身後又有龐德這個殺神,已衝至十步之外,眼看就要殺到眼前。


    無論是向前還是向後,若戰,就隻有死路一條。


    難道,今日當真要在這裏,為曹操死節盡忠嗎?


    “不能,我不能死!”


    “我是外姓諸將中,陛下唯一能夠依靠之人,我不能就這麽死了。”


    “我要保得有用之身,我要忍辱負重,將來迴去見陛下。”


    “我還要為陛下效忠,我要為陛下效忠啊…”


    於禁腦海中翻江倒海,終於在為數不多的選擇中,做出了抉擇。


    一咬牙,搶在龐德殺到之前,他驀的翻身下馬,麵朝向了龐德。


    “咣鐺!”


    兵器扔在了地上。


    “撲嗵!”


    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臨戰之際,於禁竟是突然棄械下跪?


    龐德猛然的勒住戰馬,眼神一時驚異不解。


    “罪將於禁,願歸降大漢天子,請令明兄代為引薦!”


    跪在地上的於禁,強壓著滿腔羞愧,向著龐德一叩首。


    龐德猛然省悟。


    於禁這是要認慫求降啊!


    這一跪,當真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原本龐德以為,於禁乃是曹家外姓第一將,還是跟隨曹操十餘載的元從老將。


    如今身處絕境,必會賭上一條性命,與自己血戰到底。


    哪怕是戰死沙場,亦再所不惜。


    就算是不敵被俘,到最後也會選擇寧死不降,以全名節。


    龐德已做好了生擒不成,就斬殺於禁的準備。


    可他是萬萬沒料到,於禁竟會在兩騎相交的前一刻,選擇了下馬跪降。


    一時間,龐德竟是愣在原地,難以置信的看著跪地的於禁,不知如何迴應。


    於禁見龐德不作聲,以為對方殺心已生,不想生擒自己進獻劉備,心下頓時慌了。


    “龐將軍,你我好歹共事一場,我素來敬重你的勇武,不曾與你有半分過節。”


    “今我已走投無路,隻想歸降大漢天子,保得一條性命而已。”


    “望你念在往日共事的情份上,給我一條生路,帶我去見大漢天子吧!”


    於禁是苦苦哀求,額頭重重的叩在了地麵上。


    龐德這才迴過神來,臉上的驚疑之色,轉眼已變成了極度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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