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銘勒馬站在小山頭上,望著洶湧而來的蠻族大軍,眉頭微微皺起。


    “根本沒有到關鍵時刻,我為什麽要出這個風頭?”


    他暗自思忖,目光落在手中的鎮魂石上,心漸漸沉了下來。


    “鎮魂石”的數量與可能帶來的收益在他腦海中迅速盤算,堅硬的問題在他的腦海裏蕩來蕩去。


    他畢竟是這個世界的陌生人,需要用更多的時間了解與掌握這個世界的信息與運轉規則。


    此時此刻,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苟著,不好嗎?


    麵對再次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蠻族,其他人戰意十足,做出拚死一戰的準備,實際上是一個個盤算著如何借助風銘的羽翼搶奪更多的鎮魂石,發一筆橫財。


    風銘卻果斷選擇撤退,大喝一聲:“迴鎮妖城!”


    “為什麽?”身旁的霍靈玲不解地問。


    風銘冷冷地迴應道:“你們太弱了!”


    話音未落,他已策馬奔入石林,身影迅速消失在石林之間。


    風銘心中清楚,此時退卻並非懦弱,而是明智之舉。


    石林中暗藏兇險,他必須小心翼翼地前行。


    忽然,一塊不規則的巨石拔地而起,巨石好似有血有肉的活物,石腹中驟然打出一個石拳,直擊風銘的腦袋而來。


    風銘早已見識過石林的威力,心中有所防備。


    巨石拔地而起的瞬間,他手中的金刀“銘誌”已然斬出,卻也與石腹中打出的石拳撞個正著。


    銘誌如砍在肥肉上一般,順著石拳劈進巨石中,巨石崩碎,在原地生成一片厚重的石雲。


    風銘急忙抽迴刀,隻見刀身上沾滿了銀色的蛆,刀似一根攪屎棍,瘋狂蠕`動,啃噬刀身。看得風銘一陣接一陣的惡心欲嘔,好在他的修為已是極深,能克製住五髒六腑的翻滾。須臾,一條銀蛆化作一縷銀光,好似一道微弱的銀色閃電,進入刀身,而刀身浮起一層銀色光波。


    正值此際,風銘的眉心與丹田震動起來,銀色光波似是受到召喚,鑽入肉身,一分為二,分別注入眉心與丹田,正是被封印的眉心內的紅點與丹田內的黑點,正是被這個世界屏蔽的強大道行。


    刀身上每消失一條銀蛆,刀身浮起一層銀色光波後很快消失,而金刀便輕一絲。


    風銘想到鑄金刀“銘誌”的那位師兄說的話,“器堂有十幾塊封印時久的‘廢鐵’,我看在兩枚血元丹的麵子上,給師弟加了其中一塊”,暗叫不好。雖然搞不清楚師兄的真實用意,但哪塊鑄進刀身的“廢鐵”,隻怕不廢,而是有諸多詭秘。


    石雲發出憤怒的咆哮聲,歇斯底裏,仿佛是為不斷消失的銀蛆而憤怒,而哀鳴。


    它要逃!


    風銘識破它的動向,禦空而起,右手直接抓進石雲,石雲隨之扭曲起來,不斷地瘋狂劇變,變成一隻銀色手套,戴在風銘的右手上,然後,一點點的消失,仿佛是融進風銘右手的皮膚下。風銘一時難以判斷是好事還是壞事,果斷用右手去`擼`掉刀身上的銀蛆,銀蛆如獲大赦,一個個化作一滴晶瑩剔透的“銀珠”,融進風銘的右手五指,仿佛是甘霖落在烈日下的黃沙上。


    霍靈玲等人看到的是一團灰霧包裹住風銘,他們立即停下腳步,直到灰霧散去,風銘才策馬向前,而他們也才緊緊跟上。


    天路仙宗一行十七人,順利撤迴鎮妖城。


    鎮妖城是十門九街的格局,隻有七個城門被強大的修真門派與天龍王朝把持,另三個門則是無人主,周圍也時常無人。三個門有一個共同特點,曾經殺戮太盛,兇煞太重,修士之軀也是極易折壽。隻有迫不得已的人,才會在那三個門周圍想辦法苟活,搞下能糊口活下去的買賣。能在這裏苟活下去的人,無一不是有著無與倫比的生存手腕的厲害人物。


    風銘選擇“濟?門”。


    小紅怒道:“失心瘋了!”


    霍靈玲同樣氣不過,憤怒地吼道:“風銘,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真的天下無敵,無所畏懼?我告訴你,你什麽也不是,你比鎮妖城裏的螻蟻蛆蟲強不了多少。快放棄愚蠢的念頭,迴頭是岸。”


    “岸上的都是豬,有什麽分別?”


    風銘策馬奔向城西南的濟?門,尚有二裏地時,下馬,牽著馬,緩緩走過去,馬蹄發出噠噠的響聲。


    赤色駿馬,異常安靜,幹癟的肚子似早已透支體力,仍然堅強地爆發出恐怖的力量。


    “喂,上好的草料,十個幣一斤,很便宜的啦,非常劃算。當然,窮鬼沒資格獲得。”


    羅哩囉嗦的聲音從幽暗中飄出來,帶著陣陣陰風。隻是這陰風吹到近風銘一丈餘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幽暗中飄來“咦”的驚訝聲,緊接著一陣模糊的嘟囔聲,聽不清楚。


    駿馬輕輕地嘟嚕一聲,便即安靜下來。


    “老板,來一千斤草料!”


    風銘說話時,一顆鎮魂石飛向聲音傳來的幽暗中。


    “好新鮮的鎮魂石!”那聲音停頓好一會兒,“這是一萬斤草料,我可不占客人的便宜!”


    啪嗒~,一丈高的、似稀泥的、好似無數血肉搗碎而成得、透明似膠的淡紅色“草料”,不偏不倚地落在風銘麵前,像一顆巨大的蛋白類動物,不斷`蠕`動。


    風銘撫摸一下馬的額頭,沉聲道:“吃吧!”


    赤馬輕哼一聲,大快朵頤,速度奇快,像是餓極了,不用咀嚼,直接吞咽入腹,腹部微微顫抖著,毛發漸漸發出奇異的光澤。


    “一匹劣馬,竟得奇緣,開始血脈異變。”幽暗中的聲音再度傳來,“這位朋友,古城方向是不是有大事發生?”


    “蠻族已占領古城,像潮水般衝向鎮妖城。”


    “哦?”幽暗中的聲音沉默好一會兒,“天龍王朝,如今弱到這步田地?這不大可能啊。難道說,又到了老皇帝大限將至,新皇人選不明朗的局麵?也不可能啊,天龍王朝尚有段和宇、秦業在,這一文一武,那可都是厲害角色。難道說,他倆聯手了?哎呀,那可要天下大亂咯。完全不可能,他倆是死對頭,當年為那個騷貨,鬧出百萬人慘死的悲劇。他?難道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想起來了,那地道老狗,果然非池中之物。可任你老奸巨猾,如何逃過我的雙眼。嘿,嘿嘿,明白了,明白了。”


    風銘聽得一頭霧水,憑直覺,此人似是十分了解天龍王朝核心圈的人。


    如此厲害的人物,怎麽會在這暗無天日見不得人的地方?


    駿馬很快吃完草料,肚子似乎更癟了些,但兩眼閃爍出一層淡薄的灰霧。


    “它是因為出生時龍族血脈過於稀薄,禦獸師移植太古洪荒巨獸‘金猊’的血脈失敗,被龍廄淘汰出來的劣馬。然而,它好像得到什麽大機緣,體內的兩種血脈同時異變,激烈角逐。古怪,從來沒有人聽說過這等怪事。按理,這樣的劣馬活不過十二天。”


    “怎麽辦?”


    “……”幽暗中的聲音沉默片刻,“你在跟我說話?”


    “正是。晚輩向前輩請賜救治此馬的良方。”


    “看在這顆鎮魂石的份上,不妨告訴你正確的良方。”幽暗中的人得到第二顆鎮魂石,幽幽說道,“給它放血,隻留其中一種血脈。”


    “如何才能做到兩種血脈分離?”風銘覺得這個方法是正確的,連忙請教,不得不再送出一顆鎮魂石。


    “你很懂事,但也顯得很愚蠢。”幽暗中的人滿意的戲謔風銘一句,“據我所知,當今之世,唯有大禦獸宗師能夠做到。可以肯定的是,你見不到他。我知道你很受傷,但我摸著良心說,我沒有騙你一句話,我句句是金玉良言。”


    “多謝前輩賜教。”


    “談不上賜教。現在,我打不過你。可隻要我能夠恢複萬分之一的道行,能把你打出屎來。你現在能做的事是讓它盡可能吃飽,吃撐,最好是撐得快要死掉,再看看是否有轉機。”


    “破繭重生!”


    “還算有點悟性,但也不是很多。你去老萬的鋪子碰碰運氣吧。這城裏,隻有他攢下的草料,足夠撐到這匹劣馬。大概需要一百顆鎮魂石。其實,我不相信你能蠢到這步田地。真的,我不相信這事會發生。托關係,前往龍廄挑一匹上等龍駒,最多五十顆鎮魂石,甚至三十顆都有機會拿下。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這般蠢的蠢人。我用天靈蓋發誓,絕對不會有。老天爺啊,肯定不會有,嚶嚶~,饒了我吧……嘿嘿……”


    風銘默默離開,真不知這人身上發生了什麽,弄得半人半鬼似的。


    他不知道老萬的鋪子在什麽地方,隻是默默地走著,已經能看到濟?門了。隻見城門左邊的一塊破布上歪歪扭扭寫著“老萬”兩個醜陋的大字,破布下方有一個破爛不堪的、好似殘垣斷壁的鋪子,隻有鋪子東南角懸浮著一團灰雲,遮掩著什麽。


    “劣畜!”


    風銘尚未走到鋪子前,鋪子裏傳來不悅的罵聲。


    “劣畜配劣人,倒也般配!”一個身材方正的中年人走出鋪門,站在破布下,望著走來的風銘與駿馬,“嗨!年輕人,上好的草料,要嗎?高貴的龍駒,隻有老萬鋪的草料配得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全要!”


    “八十顆鎮魂石!”中年人正色道,“年輕人,你身上的蠻族血氣很濃鬱,一定獲得許多鎮魂石。我這價格,絕不像老黃說的那樣貴,絕對公道,童叟無欺。”


    風銘沒有說話,擲過去八十顆鎮魂石。


    中年人看也不看,左手一揮,鋪子東南角的灰雲升空,露出詭異的膠狀形態的草料。


    駿馬嘶鳴一聲,衝過去,像喝水一樣地“吃”。


    “兄弟,你能成大事。”中年人豎起大拇指,“劣馬的命,也是命。這份仁慈,定有重重的迴報。喂,兄弟,何必這麽大的敵意?我們隻是做生意而已。”


    風銘緩緩舉起銘誌,仔細感應周圍虛空的微妙變化。虛空在不斷扭曲,仿佛有什麽神秘而恐怖的存在正在試圖破殼而出


    中年人歎了口氣,道:“終於把老爺子的草料賣出個好價錢,走咯!”


    他的話音剛落,便化作一道粉色劍芒,瞬間消失在原地。


    風銘不禁搖了搖頭,坐在破布下的石頭上,任由虛空中的異樣變化繼續,心想霍靈玲等人的憤怒是有道理的,不跟著來更是人之常情。如此濃烈的兇煞,尋常人縱使不懼,也會影響心智與肉身,進而影響修行根基。


    他索性躺在地上,頭枕著一塊石頭,望著天際,思緒飄向遠方,思索著眼前的局勢和未來的路途。


    他的身體雖然疲憊,但心靈卻無比堅定。


    此刻,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一人,與這無邊的兇煞之氣對峙。


    馬兒“喝”完草料,輕輕走過來,伏臥在他身邊,發出均勻的唿吸聲。


    馬兒“喝”完草料,輕輕走過來,伏臥在他身邊,發出均勻的唿吸聲。這平靜的時刻,似乎是風暴前的寧靜。突然,風銘感應到了一股強烈的危機,他迅速禦起刀,瞬間赤馬躍起,快如閃電般將腦袋插入虛空。


    嘎嘣~,一聲巨響,赤馬咬住了什麽,隻見它奮力一扯,從虛空中揪出一串奇異的生物。


    那東西似蟲非蟲,似蛆非蛆,仿佛是某種變異的腐爛物種。


    赤馬脖子一仰,直接將百丈長的“怪物”吞入腹中,隨即打出一個飽嗝。


    天地間忽然起了一陣寒風,吹得風銘的衣襟獵獵作響。


    他雙眼微眯,感受著周圍的變化,仿佛連空氣中的微塵也變得異常沉重,更加猛烈的兇煞之氣在湧動。


    虛空中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縫,隨即一道黑影從裂縫中鑽出,速度之快,猶如鬼魅。


    風銘毫不猶豫,刀光一閃,直劈向那道黑影。


    隻聽一聲慘叫,那黑影應聲而倒,化作一灘黑水,散發著濃烈的腐臭。


    銘誌,金光不停閃爍,躍躍欲試。


    天空中再次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黑色的氣息如同惡魔的觸手,迅速蔓延開來。


    風銘緊握刀柄,刀鋒一轉,直衝向那道裂縫。


    裂縫中傳出一陣淒厲的嘶吼聲,一隻巨大的黑手從中伸出,直撲風銘而來。


    風銘身形一閃,迅速躲過,隨即一刀斬向黑手。


    刀光如同閃電,劃破長空,直接將黑手斬斷。


    但這並未結束,裂縫中不斷有黑影湧出,仿佛無窮無盡。


    天地間的黑氣越來越濃,風銘的身影在黑暗中顯得尤為突出。


    “來吧!”


    風銘怒吼一聲,刀光再起,直衝向那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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