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靚仔,能幫我把那個電飯煲拿出來嗎?”


    壽衣老太太又重複了一遍。


    “您不能自己拿嗎?”


    劉正謹慎地用了敬語。


    “我老了,腿腳不利索了,胳膊也抬不起來了。”


    壽衣老太太歎了口氣。


    “我老婆子可憐啊,兒子不孝順,兒媳婦兒也不孝順,一百多個女兒也都是白眼狼啊。”


    她說著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雖然光聽見哭沒看見眼淚。


    一百多個女兒,你是自學過《母豬的產後護理》是吧?


    “您那些女兒名字裏是不是都有個娣?”


    “對啊。靚仔,你怎麽知道的?”


    壽衣老太太問道。


    “我對民俗略有了解。”


    難怪她兒子和女兒不孝順呢。


    一百多個娣才把弟招來,分明是一個不願意招,一個不願意來啊。


    兩廂不情願的事情,能是什麽好事?


    “難怪呢,靚仔你一看就是個文化人,工作又好又靚仔,肯定又熱心又有素質。”


    壽衣老太太說著吉祥話。


    劉正看看自己身上的黃馬甲,再看看自己非常擬人的尊容,深感薑還是老的能吹。


    “靚仔,你不會不願意幫忙吧?”


    壽衣老太太的語氣漸漸變冷。


    一根根白毛從她的腮紅裏冒出了頭,既像是僵屍的孽毛,又像是老鼠的胡須。


    而她的身形也更加佝僂,背部高高隆起,就像是孕婦的肚皮。


    “幫,這個忙肯定要幫!”


    劉正斷然道。


    “作為一個新時代的五好青年,血腥餐廳的優秀員工,佳禾新居的榮譽業主,我怎麽能不鋤強扶弱呢?”


    “靚仔,我記性不好,記不得這麽多名字。”


    “沒事,你就叫我牛馬就行了。”


    他和善地說道。


    “那小牛啊,你快幫我把電飯煲拿出來吧。家裏還等著它做飯呢。”


    壽衣老太太催促道。


    “不是我不想幫忙,是我有心無力啊。”


    劉正歎了口氣。


    “伱有手有腳的,怎麽就有心無力了?”


    壽衣老太太有些不耐煩了。


    “你不要騙我老婆子。兒子女兒都騙我,你也騙我,這世道怎麽了?”


    “活不下去了,我活不下去了,都不想讓我活。”


    她的話語越來越含糊不清。


    長長的舌頭吐在外麵,腥臭的涎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腐蝕出蜂窩狀的小孔。


    而她的指甲也開始變長,青黑色的指甲邊緣鋒利得就像一把把匕首。


    “你們不讓我活,你們也甭想活!”


    她淒慘地尖叫,就像是受盡了委屈之後的爆發。


    “誰不讓你活了?”


    劉正皺著眉頭說道。


    “你不幫我撿電飯煲,你就是不想讓我活。”


    “求求你,靚仔,行行好吧。我給你跪下還不行嗎?”


    壽衣老太太啪地一下跪下了,壓碎了幾塊地磚。


    “我不是不想幫你啊,我是真沒那能力啊。”


    他無奈地說道。


    “你那麽多觸手,隨便騰出一隻幫我撿一下不行嗎?”


    壽衣老太太質問道。


    她話音剛落,三道刀光立刻亮起。


    劉正叼著剔骨刀,砍掉了自己的最後一根觸手。


    “現在沒有了。”


    他吐掉剔骨刀,微笑著說道。


    “那你不是還有嘴嗎?可以叼出來。”


    壽衣老太太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


    劉正突然朝著花壇衝了過去,然後頭朝著邊角狠狠撞了下去。


    他這一下力道大得出奇,直接連嘴帶下巴都撞爛了。


    劉正朝著壽衣老太太沒有說話,隻是抬了抬頭。


    意思很明顯。


    “我嘴也沒了。”


    沉默,場麵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弔毛。”


    壽衣老太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直起腰杆背著手走了。


    “跟我鬥,老東西你還嫩了點。”


    劉正得意地想道。


    但經過這麽一遭,他也確認了。


    這個電飯煲肯定有問題。


    拿不得,拿不得。


    劉正眼饞地看了一眼垃圾桶,便朝著法國梧桐的方向走去。


    -----------------


    “我迴來了。”


    他推開休息的門喊道。


    “迴來就迴來了,喊什麽喊?”


    被吵醒的牛馬揉了揉眼睛,一臉不爽地說道。


    “這不是怕撞破了大佬你的好事嘛。”


    劉正笑嘻嘻地說道。


    “你小子不迴來才是最大的好事。”


    牛馬沒好氣地說道。


    “我要不迴來,你還怎麽跑路?”


    “哼,三條腿的牛馬難找,兩條腿的外賣員還不好找嗎?”


    “舊城區裏喊一嗓子,應聘的人烏央烏央地就來了。”


    牛馬反駁道。


    “沒那麽簡單吧?”


    劉正半信半疑道。


    要這麽簡單,牛馬會隻有他一個手下?


    看看廚房有多少員工,外賣部就算地位再低,也不至於差距這麽大。


    “你小子真是鬼精鬼精的。確實沒那麽簡單。”


    牛馬承認了。


    “沒公民權的人走在街上就是行走的食物,就算有血腥餐廳員工的身份也不行。”


    “那舊城區的人都沒有公民權?”


    “有的有,有的沒有。有公民權的絕大部分也是四等公民。”


    牛馬說道。


    “公民還分等級啊?”


    劉正驚訝道。


    “食材都分等級,公民當然也分。”


    “那是怎麽個分法?”


    他問道。


    “具體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們這樣的屬於三等公民,該有的公民權基本都有。”


    “而你那個姘頭應該是屬於二等公民。”


    牛馬想了想說道。


    “為啥?”


    “你以為點外賣隻花錢嗎?”


    牛馬冷笑了一聲。


    “她要不是二等以上的公民,照她那種點法,你早就在員工餐裏看見她了。”


    “哦。”


    幾等公民也跟他沒什麽關係,劉正又不打算跟她姓。


    “你小子釣了挺不少啊。”


    牛馬終於看到了網兜裏的魚。


    “不是釣的,是撿的。”


    他解釋道。


    “撿?上哪兒撿的,我也撿去。”


    “下水道放了個屁,把魚都給崩死了。我就撿了一堆。”


    劉正把下水道裏發生的事簡單描述了一下。


    當然,紅幽靈的事情就略過不談了。


    “大佬,你好像沒告訴我下水道是活的。”


    他虛著眼道。


    “忘了。”


    牛馬坦率地承認了。


    “不過,活的死的對你有什麽區別?你小子又沒強到會引起下水道注意的程度。”


    它滿不在乎地說道。


    “至少讓我有個心裏準備。”


    “有些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未知會帶來恐懼,但無知也就無畏。”


    牛馬說道。


    “又是剽竊的白郎子的詩吧?”


    “你他麽有完沒完,至少前半句是我自己想的。”


    牛馬嚷嚷道。


    “行行行。大佬,這麽多魚應該能換點東西吧?”


    劉正岔開了話題。


    “我也不太懂魚,不過數量倒是挺多的,至少能換兩瓶酒什麽的吧?”


    牛馬遲疑道。


    “那完了,我們兩個都不懂,拿破侖不會壓價吧?”


    “以我對它的了解...”


    迎著他期待的眼神,牛馬繼續說道。


    “那是百分百會壓價。”


    “籲~”


    劉正發出一陣噓聲。


    要他賤賣,他肯定是不甘心的,畢竟也算是拿命換來的。


    但不賣給白羽雞,他也沒別的地方可賣。


    看著那一大網兜的魚,劉正忽然有了個主意。


    “大佬,你去把這條...”


    他湊到牛馬耳邊嘀嘀咕咕。


    “能行嗎?”


    牛馬懷疑道。


    “試試唄,不行就當送人情了。”


    “行吧,反正是你的魚。”


    牛馬聳了聳肩,用角挑起網兜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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