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坐著的李治,李象總覺得好像當初來找他的蘇定方。


    區別在於,蘇定方想進步李象還能幫一幫,這幺叔要是想進步……


    別說想不想幫,就算我想幫也是不能啊。


    “其實也不是什麽難辦的事情。”


    李治有些不好意思地張張嘴,身為叔叔,有事情卻求到了侄子的頭上,饒是李治厚黑,卻也覺得麵上掛不住。


    能說什麽?能怎麽說?


    李象沒說什麽,隻是給李治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他的麵前。


    “喝點茶吧,幺叔。”


    李治歎了口氣,雙手捧起茶碗,輕輕啜飲一口,將臉埋在蒸騰的熱氣後方,試圖來掩藏自己的難為情。


    “過了年,為叔也到了該就藩的年紀。”李治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李象:“聖人封我為晉王,若是不出意外的話,為叔會被打發到太原就藩,隻是為叔在登州這大半年,也是有了……”


    說到這兒,李治明顯有些說不下去了。


    “所以幺叔的意思是,想去登州那一片兒就藩?”李象笑著問道。


    李治感慨地說道:“還是象兒知我!”


    李象伸手在下巴上無意識地摩挲著,理論上來說,讓李治在登州那一片兒就藩,百利而無一害。


    去年李治和李泰在環渤海這一塊兒,經營的也不錯,論起來能力,也絲毫不比馮清差在哪兒。


    其中固然有他們親王的身份在,但更多的也是因為他們能力出眾。


    李治雖說在治國這一塊兒能力一般,但是治理區區一州之地,還是手拿把攥的。


    “這當然沒問題。”李象笑著說道:“隻不過這種事情侄兒是無法做主的……幺叔應該去求一求阿翁才是。”


    “你是阿耶最寵愛的孫兒,你說話肯定要比我管用。”李治唉聲歎氣地說道。


    李象笑著說道:“其實幺叔就藩的話也不必急於一時,莫不如像二叔一樣不之官,在京城中常住。”


    聽到李象的話,李治明顯有了意動。


    不之官好啊,能在長安呆著,誰願意去別的地方呢?


    並且他之前想要去登州方向,也是因為念著登州繁華,並且在那邊混得比較熟絡。


    若是能夠在長安不之官,那可就再好不過了。


    “若能如此,便是更好了!”李治喜孜孜地說道。


    “嗯,幺叔莫急,等我與阿耶一同入宮,與阿翁說上一番。”李象笑著說道。


    “那為叔便多謝象兒了。”李治站起身,滿臉的喜氣洋洋。


    “噯,你我叔侄之間,何須如此客氣?”李象微笑著說道。


    得到李象保證的李治高高興興地走了,而李象則在屋中想了一會兒後,便來到麗正殿當中,去找李承乾。


    “大中午的,做什麽?”李承乾打著哈欠,他本來想午睡一會兒的,沒想到李象忽然到來。


    李象說道:“方才幺叔來找我了,說是想讓我和阿翁說一說,他想要去登州就藩,而不是去晉陽。”


    “你幺叔的事兒,你上上心。”李承乾歎了口氣道:“他若是想去登州,你答應便是,左右不過是換一個地方就藩而已;再說他的能力你也知道,在萊州辦的也不錯,那邊交給他的話,你也放心。”


    “其實孩兒覺得,讓幺叔留在京中也行。”李象攤攤手:“阿翁的年紀大了,更何況幺叔還是他的小兒子,常言道,‘老兒子,大孫子,老人的命根子’嘛……”


    當然了,李世民的小兒子並不是李治,但奈何李治是他生命中最愛的女人的小兒子……


    眾所周知,李世民的眼中隻有長孫皇後生的孩子和其他孩子,就像朱元璋的眼中隻有朱標和其他兒子差不多。


    “常言還說天家愛長子,百姓疼幺兒呢!”李承乾吹胡子瞪眼睛地說道。


    不過李象的話,他也考慮了一下,倒也不反對。


    更何況這個柔柔弱弱的小老弟,他也不討厭。


    “伱能有這個想法,為父很高興。”李承乾捏捏李象的肩膀,“和我一同去立政殿吧,與你阿翁說一說這件事情,我想他老人家一定會同意的。”


    “好。”


    說罷,父子二人便同往立政殿而去。


    最近長安掀起一股寫春聯的風潮,還是貞觀十七年過年的時候,李世民滿朝廷送春聯帶起來的。


    現在的老李淵渟嶽峙地站在立政殿外的亭子裏,一派高人風範。


    李明達披著狐裘,倚著欄杆賞雪。


    看到李承乾父子二人過來,李明達伸出手衝著他們倆晃晃。


    “姑姑!”李象遠遠地就打招唿,撇了李承乾撒丫子就跑了過去。


    等到了近前,李明達嗔怪地在他肩膀撲打了一下:“都這麽大的人了,還沒個穩重的樣子,像孩子一樣。”


    李世民放下筆,笑嗬嗬地說道:“象兒就算四五十歲,在這裏也是孩子。”


    “你們就寵他吧!”李承乾在後麵說道。


    一家人笑著,坐在了一旁。


    “阿耶,這次來是有點事兒想和您商量一下。”李承乾率先說道。


    “哦?”李世民來了興趣,他這個大兒子,可是很少求他辦點什麽事兒。


    有求於他這個做父親的好啊,這才是一個兒子應該做的嘛。


    “稚奴這不是到了該就藩的年紀了嘛,孩兒在想,是不是讓稚奴不之官,在京城陪伴阿耶一二,再者兕子身子不是很好,又素來與稚奴親厚,能在京中時常相見,也是好的。”


    李承乾的一番話說的熨帖又滴水不漏,從兩個角度先點明了為何讓李治不之官。


    聽到李承乾的這一番話,老李心裏暖烘烘的。


    朕這個大兒子啊……真是越來越好了!


    “你說的這件事,朕允了。”李世民沉吟片刻,再次說道:“就按你說的,稚奴不之官,遙領個遼州大都督吧。”


    “謝阿耶。”李承乾叉手道。


    “既然來了,這個你拿迴去,貼在門上。”李世民說著,從春聯當中選出幾個滿意的,遞給了李承乾:“後天就過年了,總該是要有所準備,明天你早些過來,朕打算將在京的兒孫們都召集在一起,熱熱鬧鬧地過個年!”


    人嘛,上了歲數,就是喜歡熱鬧。


    老李也是不例外的。


    第二天李象起了一個大早,天剛蒙蒙亮,就把李厥從被窩裏麵拔了出來。


    “大兄,你幹嘛?”李厥哈欠連天地問道。


    “趕緊起床,要去立政殿呢。”李象催促道。


    李厥不情不願地起身,兀自還打著哈欠。


    洗漱完畢以後,李象便帶著李厥,和李承乾夫婦一起,前往立政殿。


    立政殿當中,一家人齊聚在一堂。


    吳王李恪、魏王李泰、蜀王李愔、蔣王李惲、越王李貞、晉王李治、紀王李慎、趙王李福和曹王李明都圍在立政殿當中,其樂融融地交談著。


    當然,這裏麵少了一個齊王李佑,畢竟他在前年造反,被勒令自盡於中書省。


    他的母親陰妃也因此降為陰嬪,雖說沒有被打入冷宮,但事實上已經和被打入冷宮沒什麽區別了。


    本來陰妃家人身份就敏感,現在她的兒子又造反……


    若是長孫皇後在的話,還能看護她一二;現在長孫皇後故去了,誰都能踩上她一腳。


    但這又能怪誰呢?


    看到李象到來,李愔興衝衝地跑了過來,嘴裏喊著兄長。


    眾兄弟一起別過頭,不想再看這個顯眼包。


    除了李恪。


    對於這位一奶同胞的弟弟,他是什麽樣兒,李恪可是再了解不過了。


    若是其他人即位,這弟弟不被貶也得吃點別的掛落。


    但是現在他和李象關係搞的這麽好,李恪反倒十分開心,這弟弟的後半生算是有著落的。


    李象是什麽人,那可是有口皆碑的長安公子,對待自己人,那簡直好的沒得說。


    “六叔。”李象扯扯嘴角,笑著和李愔打招唿。


    六叔嘛,李象還是很喜歡他的。


    沒別的,別人都以為李愔是廢物,可李象卻覺得這位六叔絕對是個人才。


    “兄長在遼東的事跡,可真是讓我神往啊!”李愔公鴨嗓哇啦哇啦的:“一戰擒雙王,四萬破二十五萬,就算是當年的阿耶,怕不是也不過如此!”


    李象:……


    你這話說的,我何德何能和阿翁比啊……


    “六叔,您捧了。”李象隻能說道。


    這麽多人呢,總歸是不能差了輩,李愔犯渾他卻是不能的。


    就各論各的吧,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叔……


    “嗨,這算什麽捧——”李愔拉長了聲音,又涎著臉說道:“那個,兄長,能不能也帶挈我發財則個?”


    “這件事不消六叔說,”李象笑著說道:“這無論是登州也好,還是新開發的遼東也罷,都離不開各位叔叔的支持。”


    “當真?”李愔眼前一亮,全是圓形孔方的形狀。


    “自然是當真,六叔,來,坐。”李象招唿著李愔坐下,坐在了李恪的身邊。


    李承乾看向李愔的表情戴著痛苦麵具,這麽丟人現眼的弟弟,他可不想認下。


    “大兄。”李泰衝著他點頭。


    “青雀也來了?”李承乾招唿著他,又讓蘇意去女眷那一堆兒,“吃飯了嗎?”


    說實在的,之前彈劾李義府的事情,李承乾並沒有怪罪李泰,反而還覺得是李世民這樣授意的。


    要不然的話,老李也不可能動作那麽迅速,就將李義府給貶出京城。


    “沒吃呢。”李泰說話的時候,還揉揉肚子。


    “沒吃的話,就一起吃點。”李承乾又看向李恪:“老三,吃了嗎?”


    “迴太子殿下,臣……”


    李恪這話剛說一半,就被李承乾給打斷了。


    “自家兄弟,這麽正式做什麽?叫大兄!”李承乾故作不悅地說道。


    “大兄。”李恪也打蛇隨棍上,既然太子大哥都這樣說了,再客套的話就顯得故意疏遠了。


    “走吧,還有誰沒吃飯,一起都吃點。”李承乾迴頭問著。


    然而剩下的李惲和李貞等人,注意力都被李象給吸引了過去,根本沒注意到李承乾在說什麽。


    “他們聽象兒說話就能當飽,不管他們。”李承乾嘿然一笑。


    李承乾帶著人走到另一處偏殿,並喚過人去取吃食。


    李象則還在原地拉著李愔聊天,話裏話外都是大生意。


    “兄長有所不知,我在這個岐州,說他是鳥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算是辱沒了他。”李愔開始大倒苦水:“平日裏除了打獵,也沒什麽樂子,你說這打獵吧……還要被人彈劾,最後在你阿翁這裏吃掛落,一天天真是無聊透了,嘴巴裏都淡出了鳥來!”


    岐州一共有兩個,一個是北岐州,北魏太和十一年置,治雍,在今陝西鳳翔區南,隋朝的時候改為扶風郡,唐初複曰岐州。


    另外一個是南岐州,治所在房陵縣,在如今的湖北省。


    而李愔所在的岐州,則是陝西的那個岐州。


    “最近倒是聽說兄長治理登州,成效不錯,岐州也買了不少鹹魚,還有一些海裏的幹貨,我也吃的,感覺味道不錯,很是新鮮。”李愔便又說道:“兄長,你在登州也知道,你說這出海打魚,和在外麵打獵有什麽區別?”


    “海上打魚,那可真是……”李象深吸一口氣,抬頭四十五度角望天,一副深沉的樣子:“那可是全天下最勇敢的人才能做的事情,怎麽,六叔有興趣?”


    “最勇敢?”李愔當即便來了興趣:“兄長,不是我和你吹,我李愔——你問問他們,我李愔可是長安最勇敢的男人!”


    “是嗎?”李象狐疑地看了一眼李愔,又瞅瞅其他幾位叔叔。


    “我作證,”李貞連忙說道:“六哥敢當著阿耶的麵,去薅阿耶最喜歡的蘭……”


    “嗯,事後還被一頓打,打的時候還不肯服輸,若不是阿娘求情,怕是六哥都要被阿耶打死了。”李治在一旁悶聲悶氣地說道。


    李象有些恍然大悟,李世民可是最喜歡蘭的,能在擼了蘭之後還沒什麽大事兒,除了長孫皇後求情,估計也沒別的原因了。


    “嗬,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不就是一盆蘭嗎?”李愔叉著腰,十分神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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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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