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朝會上,李象多喝了兩杯果子酒,就覺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


    迴到寢殿之後,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陽出來,才被李承乾從被窩裏給提溜出來。


    好在果子酒不是假酒,所以也不存在喝完了難受,或者喝完了頭疼。


    “趕快起床,還要去立政殿呢!”李承乾虎著臉說道。


    李象不情不願地爬起來,還沒睡夠呢……


    啊,多麽想迴到那個睡覺睡到自然醒的……不,我不想迴去!


    來到立政殿之後,李承乾帶著太子妃和兩個側妃,以及李象和李厥兩個兄弟,一齊向李世民稱賀。


    見禮過後,老李便留下他們吃了一頓早飯。


    但老李看起來精神頭不是很好,李象關心了兩句,卻不想老李惱羞成怒了,告訴他小孩子不要亂問。


    李承乾也是連忙給他拽住,這問題也是能亂問的嗎?


    李象一下就明白咋迴事了,大過年的,老李心情很好,捎帶腳地就寵幸了某位嬪妃唄。


    李世民心裏也在嘀咕,我昨晚讓楊妃子債母償的事兒,能讓你知道?


    揉著腰的時候心裏還想,這楊妃溫柔如水的,又知冷知熱,也該賞她孩子點什麽了。


    想著想著,心思就飄到了徐惠的身上。


    李象當然不知道他阿翁寶刀不老想要夕陽紅的心思,他現在在琢磨出宮的事兒。


    先去了一趟蕭瑀的家中拜年,禮物也沒帶什麽特殊的,就是帶著自己親手織的圍巾一副,還有白糖一罐。


    可不要小瞧這白糖,這年頭哪裏會有這種稀罕物?


    蕭瑀看到那罐子白糖的時候,還以為是食鹽。但是在聽李象說那是白糖之後,兩隻眼睛都直了。


    “孟則這是在哪兒弄的如此稀罕之物?”


    “自己做的。”李象笑著說道:“做了一個機器,可以把黑糖中的雜質全部搖出來,變成這樣潔白如雪的白糖,一點異味都沒有。”


    老蕭很沒出息地挖了一勺子白糖放入口中,又戀戀不舍地把勺子放在一邊,封上口子,喃喃地說道:“如此佳物,理當給阿姐享用……”


    蕭瑀說的阿姐,便是前隋廢宗物皇帝楊廣的皇後蕭氏。


    對於這位皇後姐姐,蕭瑀很是尊重,每次有什麽好吃的,都不忘給姐姐送上一份。


    末了,又看向李象問道:“此物成本幾何?”


    “就是一些人工費用,用力搖就完事兒了。”李象說得很輕鬆。


    蕭瑀了然道:“原來如此,此物不失為一個為國庫創造價值的利器。”


    “老師說的對。”李象笑著說道,他正打算派人去種植甘蔗呢。


    這也是他的計劃之一,糖這個東西不僅是來錢的大頭,更是國之重器。


    無論是用來做將士們應急補充能量的食物,抑或是做點大殺器,都離不開白糖這個東西。


    是的,你沒有聽錯,白糖可以製作大殺器。


    正所謂“一硫二硝三木炭,加點白糖大伊萬”,說的便是這個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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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糖能夠補充能量這更不用說了,想當初土耳其一名年輕男子在家中玩手機,不幸遭遇7.8級大地震,被埋在廢墟底下。


    他隻靠著一升可樂便支撐了整整一百多個小時,才終於等到了營救。


    雖然三月裏土耳其的溫度經常在0度以下,但有了糖分,就有了能源,也有了他在零度的夜間支撐的資本。


    而且吃糖能夠分泌多巴胺,這是一種能夠讓人感覺到快樂的物質。


    想象一下,當你在戰事開啟之前,能夠吃上一點糖,對於士氣將會是多大的鼓舞。


    嗯,甘蔗種植好啊,這樣看來種植甘蔗還是比較容易的,等過了年,就派人到江南種植甘蔗好了。


    從蕭瑀家中離開之後,李象又來到了魏征的家中。


    最近魏征的身子很是不好,李世民經常性地下手詔關心一番,基本上就是“不見數日,朕過多矣。今欲自往,恐益為勞。若有聞見,可封狀進來”。


    魏征不顧疾病在身,又上書說了幾件事,還特地對李世民將李承乾這個太子扭轉過來著重誇獎了一番。


    老李自然是高興啊,能得到魏征的誇獎,這可是好事兒。


    雖然魏征一直以來都是以“直言進諫”聞名,但很少有人知道,魏征是屬於那種打一棒子給幾個甜棗式的進諫。


    自從過年以來,李世民是天天派中使去魏征家裏探望,甚至還讓中郎將留在魏征的家中住宿,以便於時刻奏報魏征的病情,並且賞賜許多藥材,還有宮中小灶做的美食。


    魏征這人平時生活很簡樸,為官也清廉正直,以至於家中連個正堂都沒有。上一次李象去他家看到的那個正堂,還是李世民把自己準備建小殿的材料移給魏徵去營造的正堂。


    並且考慮到魏征崇尚簡樸,李世民特地讓中使帶了白色的被褥,還有他親手織的圍巾和帽子,送到了魏征的府上。


    有這樣的老板,下屬又怎麽可能不盡心盡力呢?


    在聽說了李象弄出這麽個羊毛轉化毛線的方式,魏征抓著他的手,目光中滿是欣慰。


    “老師,我再去請孫真人給你看看吧。”李象總覺得喉嚨裏麵梗著什麽,很是難受。


    “來過。”魏征笑笑,“我這病啊,已經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


    “老師……”李象眼圈一紅。


    雖說沒認識幾個月,但魏征對他和他爹這一家也是真的好。


    哪怕賭上身後名,也要推著太子不往下墜。


    “我所慮者有三,一是太子,但你已經幫為師了卻了這個心願;二是夷狄,聖人對待夷狄過於寬厚,有孟則在,夷狄也不會是大唐的心腹之患。”


    魏征的聲音很緩慢,但說完第二點後,他忽然就住口不言。


    “第三點呢,老師?”李象又問道。


    “第三,則是你。”魏征看了一眼門外,又看看房間之內,見並無別人,他低聲說道:“孟則之能,不亞於聖人;若千秋萬歲後,太子即位,儲君另擇他人,恐非我大唐之福啊……”


    李象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魏征竟然會和他說這種話。


    不過……儲君另擇他人?


    我看我爹這剛做皇帝的,就想當太上皇是吧?


    玄武門,啟動!


    “放心吧老師,我會給阿耶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李象如是安慰道。


    “你最好是。”魏征目光灼灼地盯著李象,似乎想把他看個通透。


    被魏征盯著,李象也不覺得有啥可心虛的,就像是平常一樣。


    有些話魏征沒有說透,他覺得自己的暗示已經夠到位了。


    李象當然也聽懂了魏征的深意,他隻覺得更心酸了。


    整個正月期間,李象沒事兒的時候就會去魏征的府上探視,偶爾還和李世民一起。


    二人經常屏退左右侍從,甚至連李象也攆出去,私底下說著悄悄話。


    正月十三那天,李世民考慮良久之後,便帶上衡山公主,也就是未來的新城公主,還有李承乾與李象,幾人一同出發,再次前往魏征的府上。


    皇帝前來,而且是帶著太子,這可是極其正式的事情,也是無比的殊榮。


    魏征強撐病體起身,穿戴好朝服,拖妻帶子在大門口迎接李世民。


    李世民悲從中來,連忙將魏征攙扶起來,把他扶迴臥室。


    他坐在魏征的榻前,伸手摸著魏征枯瘦的手,眼淚嘩嘩地往下淌。


    李象這迴也沒空嘲諷李世民愛哭了,他站在一旁用袖子不停地擦著眼睛。


    李承乾也是如此,李家祖孫三人一個比一個能哭。


    “玄成,你還有什麽擔憂,一並說來。”李世民知道魏征可能是不行了,於是便問他的後事。


    魏征抬起頭,看了一眼李承乾,對李世民說道:“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


    這話的意思就是,寡婦不愁織布的緯線少,而憂慮國家的危亡。


    李世民一下就明白了什麽意思,就算是臨終之前,魏征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太子。


    聽到這句話,李承乾走到窗前,哽咽不能言。


    魏征欣慰地拍拍他的胳膊,他知道李承乾已經做得很好了。


    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浪子迴頭金不換嘛。


    “蘅蕪,伱過來。”李世民衝著衡山公主李蘅蕪招招手。


    李蘅蕪貞觀八年才出生,甚至比李象還要小上四歲,現如今還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兒。


    她走上前,李世民撫摸著她的腦袋對魏征說道:“玄成,快睜開眼睛,看看你的兒媳吧!”


    然而此時的魏征想要起身謝恩都已經無法做到了,他掙紮了兩下,又頹然地放棄,隻能躺在床上對李世民說道:“恕老臣失禮……”


    李世民痛哭流涕,看了一眼魏叔玉,又仿佛摸著珍寶一樣撫摸著魏征枯幹瘦削的手。


    至此,婚約就算是定了下來。


    曆史上,在魏征去世之後,發生了一係列的事件,比如太子李承乾謀反,還有給褚遂良看備份,以及侯君集、杜正倫的事情,魏征也受到牽連,這門婚事也被悔掉。


    但現如今侯君集早就事發了,李承乾也不可能被廢,所以這婚事也是絕不可能悔掉的。


    離開魏征的府上時,李世民的情緒還沒有平複。


    “象兒,你老師的家中,還需要你多幫襯幫襯……”李世民看向李象,言辭懇切。


    “放心吧阿翁。”李象頷首道:“我最近還在琢磨賺錢的門路,打算帶上二姑姑和小姑姑。”


    二姑姑,指的是城陽公主;小姑姑,指的是這個比他小四歲的衡山公主。


    小孩子情緒來的快去得也快,聽到有賺錢的門路,原本沉浸在悲傷當中的衡山公主問道:“是嗎,是什麽賺錢的門路呢象兒?”


    被比自己小的女孩叫小名,這還是李象全新的體驗……


    上輩子他都是大輩,哪裏當過這種小輩兒?


    但考慮到這年代的輩分比天還大,李象隻能捏著鼻子忍了。


    “放心吧小姑姑,侄兒自有妙計。”


    “那小姑姑的富貴,可就托付在你的身上了。”李蘅蕪奶聲奶氣地說道。


    迴到宮中之後,一切如常。


    老李還是時常派人去探望魏征,想要獲取第一手的病情。


    正月十六那天晚上,李世民喝了點酒,非要拉著李象在立政殿留宿。


    李象看著妃子們那幽怨的眼神,真想說一句我也不想聽帝王引擎啊……


    然而沒奈何,李世民的話就是聖旨,李象隻能照辦。


    睡覺之前,老李還拉著他聊東聊西,和他講應該怎麽帶兵作戰。


    李象聽的是一個頭兩個大,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去理解。


    依舊是被帝王引擎吵得難以入睡,早上起來的時候,李世民還感歎著對李象說今天要和他一起去一趟鄭國公府,說他昨晚夢到魏征了。


    然而就在說話的時候,王德忽然腳步急促地走了進來,麵上也帶著哀戚之色。


    “大家……”王德欲言又止。


    李世民瞪著眼睛看著他,已經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他緩緩地坐下身子問道:“怎麽了?”


    “鄭國公……鄭國公他剛剛,去了……”


    聽到王德的話,李世民的右臂舉起來,又放下,重複了好幾次,他終於澀聲說道:“備輦!朕要親臨鄭國公府!”


    王德剛要離去,李世民再次說道:“等等!召集內外百官,還有各族使節,都要前來參加喪禮!”


    正月十七日,鄭國公、太子太師、侍中魏征,病逝於長安城府邸,享年六十三歲。


    李世民親臨其喪禮,為之舉哀,痛哭流涕。


    隨後,李世民又下詔追贈魏征為司空、相州都督,賜諡號“文貞”;同時賜羽葆、鼓吹,加班劍四十人,贈絹布一千段、米粟一千石,允許他陪葬昭陵。


    將要下葬時,魏徵的妻子裴氏說:“魏徵平生節儉,現在按一品官的禮節安葬,所需儀仗、器物太多,不符合魏徵的誌願。”


    對朝廷供給的一切儀仗和物品都推辭不受,僅用白布、帷幕裝飾承載靈柩的素車,不用花紋、色彩和芻靈。


    李世民親自登上禦苑的西樓,望著魏徵靈柩的方向痛哭,竭盡哀思,命百官送靈柩出長安郊外。


    恆山郡王李象奉詔致祭,李世民親自為魏徵撰寫碑文,並將它書寫在墓碑上;又為其創作挽詞十首,以表哀思。


    (二更送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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