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玉沒有想到五龍馭鶴掌竟如此厲害,大喜過望,趁著無人又將十八招掌法演練了幾遍,越練越是興奮,直至天黑方迴到觀中。


    自此以後,趙錫華等人對林公玉心生懼意,又見他未曾向師父告發自己,便也不敢再來找他麻煩。


    幾日後,靈虛偕同諸弟子返迴觀中。林公玉見了師父喜之不盡,隻是師父迴觀後便將觀中管事的弟子招致房內商議要事,不敢上前打擾。


    直至用過晚飯,林公玉來到靈虛房門前,服侍靈虛的道童手捧茶盤迎麵而來,林公玉結果茶盤,進到靈虛房中。


    房內光線昏暗,靈虛正盤膝在蒲團上閉目打坐,林公玉來到身前,跪地上手奉茶,說道:“師父,請用茶。”


    靈虛睜開眼,見了小徒弟,心中一喜,忙去扶他,剛一碰到他手臂,心中不禁咦了一聲,說道:“快起來。”


    靈虛喝過茶,林公玉收拾好茶盤和茶碗,便命他坐在自己身邊的蒲團上。


    靈虛笑道:“幾月不見,玉兒高了些,也瘦了些。”


    林公玉聽了心中一酸,眼中浸出淚來。靈虛擔心他體內寒毒,便抓起他手腕。林公玉對師父自然毫無戒心,隻是學武之人被人觸碰自然而然便不自覺的運勁防護自身。


    靈虛手上毫無內力,險些被林公玉手臂上的勁力彈開,心中又驚又喜,便去探他的脈象,一摸之下,更是十分詫異,林公玉脈象脈象從容和緩,不浮不沉,不遲不數,不細不洪,節律均勻,體內寒毒早已清除的一幹二淨。


    靈虛心中暗道:“玉兒服藥八年,寒毒始終難以清除幹淨,怎麽短短三四個月竟好了?這孩子從小體虛,資質雖好,學武進境比常人卻慢的多,如何這幾月竟有如此進境?莫不是有什麽奇遇?”想到此處,便問道:“玉兒,你這幾個月可有什麽奇遇?”林公玉對師父奉若神明,自然不敢隱瞞,答道:“師父垂問,弟子不敢隱瞞。”林公玉便將墜崖之後,遭遇東方白之危,張天師搭救等事一一稟告,趙錫華等人自然略過不提,隻說自己一時不慎,失足所致。


    靈虛聽罷,不停的點頭含笑,說道:“好造化,好造化,真是好造化!沒想到玉兒竟有如此緣法,得天師傳授上清罡氣,還教了你一套新創的武功,這般福氣當真不淺。師父身體可還好?”林公玉道:“師祖精神健旺,身體十分康健。”


    靈虛的目光越過林公玉的頭頂,望著窗外的參天的鬆樹,想起六十餘年前張天師親手栽下此樹的情景,那時他不過十幾歲,初入上清派門牆,而今鬢發皆銀,師父又隱居深山,不知今生還能否再侍奉師父膝下,不禁抱憾。


    林公玉見靈虛怔怔出神,麵帶憂傷,輕輕喚道:“師父,師父......”


    靈虛緩緩移迴目光,微微一笑,說道:“你體內寒毒已清,又得師祖傳授高深武功,隻要勤勤懇懇,必定有所成就。”


    林公玉道:“師父放心,弟子一定好好學武,殺了東方白,為我父母報仇。”林公玉提到父母的大仇,心情悲憤,眼中如欲噴火。


    靈虛見他心中對仇恨如此執著,不禁遽然而驚,道:“玉兒,你可知道你高師叔和父母的事?”


    林公玉初見高齊時隻有八歲,對往事一無所知,這八年來雖經常父母和高齊,卻從未想過他三人之間有何故事,聽靈虛一問,登時愕然,半晌方道:“弟子不知。”


    靈虛道:“你高師叔是你師祖晚年收的關門弟子,當年收他入門之時,你幾個師伯全都反對,你可知是什麽緣故?”


    林公玉心下了然,答道:“想是高叔叔年紀太小,那些年紀大過他的人都成了他的晚輩,所以他們很不樂意。”


    靈虛會心一笑,說道:“不錯,可你師祖不顧眾人反對堅持收他為徒,你再猜上一猜,又是何故?”


    林公玉道:“高叔叔曾對弟子說,他小時候母親生病,誤入龍虎山采藥,見師祖在一株樹下睡覺,一隻巨蟒要傷害師祖,是高叔叔不顧危險上前搭救,師祖說他仁善俠義,便收他做徒弟了。”


    靈虛搖了搖頭,說道:“世上仁善俠義之人甚多,就算你師祖再喜他俠義心腸,傳他些武功就是了,又何必收做弟子呢?”


    林公玉道:“那弟子便想不明白了。”


    靈虛道:“原因倒也很簡單,你師祖在後山數次見到你高師叔,看出他是難得的武學奇才,當真是萬裏無一的好材料,心中便起了收徒之念,學武之人見到了材質上佳的人,就如同愛財之人見到了價值連城的珍寶一般,如何肯輕易放過?你師祖慧眼識珠,便有心試他一試,才在大樹之下假睡。”


    林公玉道:“原來師祖早就暗中見過了高叔叔,那蟒蛇自然也是師祖養的了。”


    靈虛點點頭,道:“你高師叔初上龍虎山,武功進境神速,倒叫我們這群老道開了眼界。一個人資質再好,練起武功便來比常人快得多,這也是常事,但修習內功卻不是憑借聰明才智能夠速成的,可你高師叔奇就奇在這裏,他修習內功一年抵得上旁人三五年的苦修,他又比常人勤奮,十七八歲時,江湖中的諸多高手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林公玉自覺資質普通,習武練氣總是遇到諸多困難,有時幾月光陰練來練去都毫無進展,聽了師父的話,不禁對高齊欽佩至極。


    靈虛又道:“原本以為,以他的超凡才智和勤奮必定修煉出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可他二十歲後武功進境卻遇到了瓶頸,便不似先前那般順利了,當年他趕去福建救你父母,卻敗在了東方白的手下,你可猜得到其中內情?”


    林公玉想不明白,便道:“弟子愚鈍,還請師父明示。”


    靈虛道:“倒不是你愚鈍,你年紀還小,並不知道人世間的諸多苦難。”


    靈虛歎了口氣,半晌才道:“這事說起來與你父母有莫大關係,你高師叔年少時在嶽麓書院讀書,教書先生便是你外祖父,他與你母親少年相識,便鍾情於她,誰知後來竟與你母親無緣。”


    靈虛將高齊與陳婉星、林之奇之間的感情糾葛詳詳細細的講了一遍,林公玉隻有十六歲,對其中男女之間的感情並不全然明白,隻是知道是自己母親辜負了高齊一片深情。


    靈虛見他略有所思,又道:“你高師叔天賦異稟,少年成名,原本可成為一代大俠,開創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可他為情所困,無法斬斷情絲,終至一生頹廢。”


    林公玉對高齊感恩至深,方今才知他因自己母親移情別戀之故懊喪絕望,以致他終生不樂。林公玉心中對高齊頓生萬般愧意,暗想:“今生定要侍奉高叔叔終老,以報他的恩德。”


    忽然,林公玉靈光一閃,身軀大震,瞬間明白了師父與他說這番話的用意,暗道:“師父是想告訴我執著感情與執著仇恨一般無異,我若一番心思隻想著為父母報仇,必定也會像高叔叔那般,可......可父母大仇怎能不報?”


    林公玉心中困惑,思緒萬千,師父的教誨自然不錯,可刻骨仇恨又怎麽能輕易放棄?他一時想不明白,越想越亂,額頭不禁滲出一粒粒汗珠來。


    靈虛怕他思慮成疾,便說:“有些道理你還不懂,待你經曆了便明白了,你去吧。”


    林公玉出得師父房門,抬眼望天,朗月當空,滿天星光,四下裏寂然無聲,知是此時正是上清派群道晚功時間,忙悄步迴房,自行用功。


    當晚,林公玉臥於床上,輾轉反側,直至中夜,依然難眠,心裏腦中皆是師父的言語,縈繞其中,混亂不清。


    倏忽又過了兩年,林公玉已長成了長身玉立的少年,他容貌三分像父親,七分倒向母親,眉若新月,眼帶桃花,俊逸瀟灑,氣質高華。隻是他長於道觀,身邊之人皆為修道之士,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便無美醜之分。


    是夜,林公玉睡夢之中,忽聽得喀拉一聲,似是有什麽撞破門窗,隨即有人大叫一聲,林公玉猛然驚醒,來不及穿衣,順手從牆上取下長劍,正要推門,門房竟從外麵開了,迎麵撞來一人,林公玉不急細看,疾步後躍,還未站穩,那人勾上房門,一劍便刺了過來。


    林公玉見劍勢淩厲,不敢大意,揮劍擋開了來劍。暗夜之中,看不清那人麵貌,隻過了一招,便知那人並非同門,黑夜闖入,非奸即盜,當下便不多想,一劍刺向那人麵部,那人側身避過。


    林公玉見對方出劍精巧,黑暗中認穴極準,精神大振,長劍向後一引,那人果然橫劍直削他手臂。林公玉長劍刺向那人手腕,那人大驚,隻得撤劍。


    不待那人出招,林公玉左手已然將全身勁力蓄於左手,拍向那人小腹,誰知那人身子稍滯,沒能躲開,硬受了他這一掌。


    林公玉此時上清罡氣已修習了兩年,小有所成,這一掌打出著實不輕,那人功力本就不如他,生受了這一掌,隻覺小腹劇痛,不禁大叫了一聲,便向後摔了出去。


    林公玉聽那人一聲驚叫,竟是個女子的聲音,又見她倒地後便一動不動,心中好生後悔,恐這一掌便打死了她。忙取出火折點了蠟燭,移近那人,見是一個十六七歲的美貌少女,雙眼緊閉,臉如金紙,受傷著實不輕。


    他忙取出一顆本門的治傷丹藥,輕輕捏開那少女的嘴,喂了下去,丹藥入口即化,瞬間入腹,那少女輕輕哼了一聲,便又沒了聲息。


    此時,上清觀中群道早已點了幾十支火把,火光衝天,猶如白晝,群道裏裏外外搜了個遍,也不見敵人蹤影,搜至林公玉房前,見屋內有燭光,一個道士便道:“小師叔,觀中來人敵人,您可安好?”


    林公玉道:“我沒事,師父他老人家可好?敵人可傷到人了?”


    道士道:“師祖安好,敵人隻刺傷了一名更夫。”


    林公玉欲要再問,聽聞腳步聲漸漸遠去,想是那些道士又向別處搜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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