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齊默然,說道:“小弟從未聽過東方白的祖輩出過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可那東方白不過四十來歲,武功就到了這個境界,當真匪夷所思。”靈虛笑道:“你是當局者迷,師父當年收你為關門弟子,就是看重你是難得的武學奇才,隻是你不能一心修道,參不透道家和敬清寂的妙旨,始終難以窺伺我上清派武學的最高門徑。否則以你的天資,絕不至於敗給長你十餘歲東方白。”高齊聽了這話,不禁羞愧,又聽靈虛道“這東方白為兄倒與他有一麵之緣。三十多年前師父六十大壽,禦龍山莊上代莊主東方燕帶著獨子東方白前來賀壽,當時他隻有十來歲,過後師父曾言道:‘那東方白不出十年必定名震江湖。’果不其然,八年後,東方燕逝世,仇家約齊了一眾好手前去挑戰,想要一舉挑了禦龍山莊,豈料前去尋仇的人沒有一個活著下了武夷山,從此東方白揚名天下,近十年來,禦龍山莊收服了江湖上一些大大小小的幫派,恐怕江湖又要掀起血雨腥風了。想來這鳳凰琴已落在了他手裏?”


    高齊道:“陳老師逝世後,將鳳凰琴的雄琴給了婉星,這琴在林家無疑,可當日之奇夫婦出逃,雄琴未在身邊,他二人已故,先下這雄琴也不知在何處。此琴當年被婉月一氣之下帶下山,至今也是下落不明。”


    靈虛道:“東方白既與南少林撕破臉,恐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高齊早已慮到此節,更覺林公玉拜在上清派門下,方能保一世平安,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靈虛見高齊心神不定,還道他在為林公玉的安全憂慮,便道:“師弟也不必擔憂,這十年來你浪跡江湖,如今身負重托,何不留在觀中?”


    高齊猶如未聞,眼望窗外,想的卻是陳婉星少女時的嬌美的容顏。自陳婉星死後,高齊心頭時常想起她,總是不經意間便浮現出少年時和陳婉星在嶽麓山相見的畫麵,也不知多少個夢裏夢見陳婉星臨死托孤的場景,每每於此,心中甜一陣苦一陣。


    第二日一早,高齊行功完畢,沐浴更衣,出了上清宮,沿著山道向後山走去。他十幾年未見師父,算來張天師已近九十歲高齡,獨自一人住在後山之中,無人照料,他心中自是十分掛念。


    高齊來到一處山穀,隻見草木幽深,野花遍地,山風吹來帶著晨露的氣息和百花的香味。高齊少年時常在這山穀中練武,對地形十分熟悉,知道穿過這個山穀便是上清派的禁地,說是禁地也不是禁止門人弟子進入,隻是山穀之後的群峰之中,荊棘密布,人跡罕至,常有毒蛇猛獸出入,縱使身負武功,稍有不慎也會有所損傷,危險異常,曆來告誡門下弟子禁足於此,高齊見師心切,自是驚險十倍也毫不畏懼。


    他穿過了幾座矮峰,並未預見什麽毒蛇猛獸,見前麵便是師父隱居的山峰了,便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他展開上清派絕妙的輕功,登上這山峰絲毫不費力,一頓飯的功夫便到了張天師結廬隱居的峰頂。高齊眼前乍現一座茅廬,一瞬間熱淚盈眶,忙跪倒在地,顫聲道:“師父,不肖弟子高齊來看您老人家了!”過了半晌,不聞一絲應答之聲。


    高齊又唿喊了一聲,仍然不見師父應答,心中忐忑不已,忙起身奔到茅屋前,他雙手剛觸到了木門,原本急切的心又害怕起來,不禁縮迴了手,半晌方推開了木門。隻見茅屋內隻有一張木床,床上鋪著草席,高齊在草席上摸了一把,往手上一看,都是灰塵,這下慌了。


    高齊足下一點,竄出了茅屋,他四下張望,隻見群峰重疊,白雲悠悠,茫茫蒼蒼,哪裏有人的影子?高齊大喊道:“師父,師父,是弟子啊!”他的話音剛落,隻聽見四周都傳迴“師父,師父,是弟子啊!”,迴音不絕。高齊心中一酸,流下淚來。忽聽得“咯咯”的叫聲,聲音高亢洪亮,高齊循聲望去,忽見山峰那邊飛來一隻巨大的白鶴,白鶴伸展雙翅,宛如一隻巨大的風箏。高齊眼睛一花,忽見那鶴背之上騎著一人,白發白須,一身白布道袍,懷裏抱著拂塵,宛然便是張天師。高齊又驚又喜,以為自己眼睛花了,忙揉了揉眼睛,就隻這一瞬間,那鶴便飛到了山林深處。


    高齊提氣便追,雙腳踏在灌木之上,一頓飯的功夫奔出十幾裏,饒是高齊輕功絕頂,也已累的渾身是汗,他實在提不起來真氣,隻得停步,茫然四顧,哪有白鶴的影子。


    第十六章拜師上清(下)


    高齊眼中熱淚直流,朝著白鶴的方向拜了拜,隻得覓路迴觀。高齊一腳剛邁入觀中,忽聽得背後風聲有異,急忙迴身,隻見一掌拍了過來,不及細想,忙揮掌迎接,與那手掌一觸,隻覺力道輕柔綿密,猶如海浪滔滔,正是本門內功的法門,他方才內力耗損極大,一時真氣不足,退後了五步,這才看清來人,原來是靈虛道長。


    靈虛道長的手掌與高齊的手掌一接,便覺高齊內息不穩,真氣不足,急忙收迴了三四成的功力。


    高齊向師兄赧然一笑,叫了一聲師兄。靈虛心下狐疑,他知這師弟乃是難得的練武奇才,內功雖不及自己精純深厚,但也絕不至抵擋不了自己三四成的功力。高齊看出了師兄的心思,便坦然相告上山尋找師父的事。靈虛撚須道:“師弟之念何嚐不是為兄所想,可師父他老人家淡泊寧靜,不理俗物,不願再踏紅塵一步,為兄也曾前去尋找師父的仙蹤,也隻見過一次白鶴,未想還是師弟的緣發深,得見師父尊顏。”高齊道:“師父可憐我孤苦,不忍不見。”


    靈虛不願見他自怨自艾,說道:“師弟,以你的天資,多加時日,必定能成就一番事業,何苦對往事念念不忘呢?”高齊心中慘然苦笑,隻得說:“多謝師兄。小弟尚有一事相求,還望師兄允準。”靈虛道:“師弟請講。”


    高齊略一頓,說道:“小弟流落江湖,帶著兩個孩子,實有不便。小弟想把公玉留在嶽麓山,他年紀小,又遭逢父母身亡的變故,若與我流落江湖,實在心中不忍。”靈虛道:“若無別事,師弟何不在觀裏住下來,也好親自教導於他。”高齊道:“李總鏢頭還有一個長子,七星崗一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李總鏢頭待我親厚,不能令他含恨九泉。”靈虛深知這小師弟的性子,也便不再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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