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鴻建低下頭,盯著玉石地磚上、那一顆顆花式鑲嵌著的寶石,腦中在拚命思索。


    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麽?


    是以他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和王勳對抗、跳出來的太急了?


    就不應該幫郭醒爭取那個尚書的位置?


    還是應該推薦提拔的是另外一個人、好給自己陣營再多拉一強勁的助力?


    而不要隻是盯著已經不太有用了的郭家?


    郭醒的才能有限,要不是兵部尚書那個位置、實在沒什麽太大的權勢,趙鴻建覺得自己也不敢為其爭取。


    那還能有什麽呢?


    趙鴻建想不出來,便索性再叩一頭:“求父皇為兒臣解惑。”


    老皇帝指尖的茶杯蓋子、重重地落迴到茶杯之上。


    “嗒”的一聲,讓這安靜而沉悶的禦書房內,都仿佛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程餘的腳,微微後退了小半步。


    跪在殿側兩旁的宮女和太監,微微縮了縮脖子。


    趙鴻建的心髒也跟著顫動了一下,卻依舊想不出、還有什麽是自己沒有考慮到的。


    “建兒……”


    老皇帝見狀,歎息著出聲:“你最該先安撫的是郭家人,現在,他們是最懷疑你的人。”


    “父皇,兒臣知道,所以就是想讓郭醒受到重用,以此作為對郭家人的安撫啊。”


    趙鴻建不解地抬起頭,疑惑地說道。


    老皇帝搖頭。


    “不,建兒,你太小瞧朝中那幫臣子了。他們麵對明顯的一滴墨、一條筆畫,都會想出無數種的可能、和無數種的應對之法。”


    “郭暢一出事,你就進了宮,你表現得太急切了懂嗎?”


    說到這兒,老皇帝停頓下來。


    其實他還很想再說一句:“你這還是沒有擔當的表現。”


    可老皇帝不想再說下去了。


    如果連這樣最淺顯直白的提點,還點不醒這個兒子的話,說再多都沒有用了。


    這時,伺立在一側的曾文海,看到建王爺仍是一臉懵茫的狀態,悄悄上前幾步。


    悄悄在其身邊,對其耳語道:“您應該先去郭家,表達追兇的決心、表達對郭家的依然看重,再表達您會盡力為郭醒未來前途的幫忙。”


    “然後再去找西南侯世子,表示這件事完全由您處理,讓他不必擔心。這兩件事,都是在表現您的擔當。”


    “您再去找王勳,試探一下這次事件、究竟是不是王勳的手筆。”


    “而不是直接進宮。您這麽做,等於認了是兇手的嫌疑。”


    曾文海已經說得再通透都沒有了。


    郭暢一死,都在懷疑兇手不是王家、就是建王爺。


    建王爺急忙進宮,給別人的造成的想法會是什麽呢?


    表麵上看,是想提拔郭醒、表示對郭家的安撫。


    事實上呢?


    別人會認為:這是建王爺自編自導、以便讓郭家、和西南侯,對其更加忠心耿耿的一出好戲。


    也是在表現給別人看:“來吧,跟著我幹,就不用有後顧之憂。”


    人家要的是飛黃騰達,這沒錯。可人家也怕死啊。


    誰願意跟著你、就死一個或兩個的家人呢?


    這時候:擔下追兇緝惡的重擔,早點兒抓到真兇,才是對自己陣營裏的人、最好的交代。


    曾文海其實已經發現:兇手肯定與建王爺無關了。


    那也就與西南侯世子無關。


    與晏旭無關。


    恐怕晏旭那孩子、恰好在那個時候出現在兵部……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把那孩子騙去了那兒。


    就是想將刺殺郭暢的嫌疑、推給那孩子,再繼而推給建王爺。


    不用問了,應該就是王家無疑。


    王家多討厭晏旭呢,沒了晏旭,楊良華的事情才會被人給淡忘,楊良華才能被重新啟用。


    曾文海想想就不禁為晏旭擔心。


    雖然晏旭屢屢讓他這張老臉有點兒難堪,但曾文海在一遍又一遍、翻看晏旭文章之後,架不住對其越來越多的喜愛、和欣賞之情。


    他想保晏旭。


    至少不要讓那孩子,就這麽無辜地成為、朝廷漩渦的犧牲品。


    趙鴻建聽懂了曾文海話裏的意思。


    這要再聽不懂,他可以直接撞死在這大殿上了。


    可他覺得這些話太多餘,因為他自己就曾經不止一次想到過。


    “父皇,兒臣並不是沒有往這些方麵想過,可兒臣做不到啊。”


    “捉拿兇手,就會對上王家。以兒臣現在的實力,根本就不可能把王家給怎麽樣。”


    “而兒子要是信誓旦旦表現出:一定會抓到兇手的決心,最後再眼睜睜看著兇手逍遙法外……”


    “那樣豈不是打了兒臣自己的臉?不是更會讓人瞧不起?更會讓人以為兒臣沒有擔當?”


    還有無能……


    趙鴻建的這些話,聽得曾文海無語一瞬。


    他真的很想揪住這位建王爺的耳朵、大吼一句:“態度和結果雖然要求必須一致,但過程,是可以操作的啊!”


    以曾文海的猜測來看:都用不著今日過去,王勳一定會站出來、表達出最敞亮的一麵。


    之所以王勳還沒有這麽做,其實就是在等建王爺的表現。


    隻要建王爺請升郭醒的目的成功,那王勳就隻需要對外唉聲歎氣、有苦難言。


    表現出自認倒黴、自動對皇家忍讓的態度。


    世人就毫不猶豫地會懷疑:郭暢的死、就是建王爺的手筆!


    包括郭家。


    那郭家還會恨王家嗎?不會。


    王勳這招就叫作:四兩撥千金。


    曾文海握了握自己的手指,強壓下不耐的情緒。


    再次低聲對趙鴻建道:“建王爺,兇手到底是誰並不重要。有些事心裏清楚就可以了,不一定非得鬧到明麵兒上來。”


    “您的態度、決定著王家的反應。您得抓緊時間,不能再在宮裏耽誤下去了。”


    再耽誤,之後再多的表現都會打個對折。


    也會讓王勳懷疑您是受到了陛下點撥之故,從而懷疑起陛下的用心。


    事情隻會越攪越亂的。


    趙鴻建側抬頭,盯著曾文海看了一息,腦子才像是被雷給劈醒了一般。


    “父皇,兒臣告退。”


    他趕緊再行了一禮,爬起身,匆忙退出殿外,匆忙趕去找郭如晦。


    卻不知道他的父皇,對著他的背影說了一句。


    “郭醒,不能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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