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我現在並非朝廷官員。”


    晏旭說著擱下筆,看向窗外。


    再淡淡道:“朝律是有誹謗罪,且相當嚴厲。但那指的是對朝廷、朝臣們的不當言辭,並不包括民對民的。”


    就是兩個人吵架,互相吵出了對方墳裏的老祖宗都沒問題。


    但要是吵向朝臣或朝廷,那敢說一個字,就會去找老祖宗報到。


    隋時,連腹誹這些、都會被滿門抄斬。


    大景雖然對這條罪名放輕了些,但那隻是對懲罰力度的放輕,也依舊不能讓民眾們、隨意議論朝臣或朝廷。


    所以,晏旭才要做官。


    撇開所有的種種根由不談,至少做了官,就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是嗎?”


    杜景辰看著這樣的晏旭,忽然喃喃念叨出、陶淵明的淡泊名句來。


    晏旭:“……我可沒陶聖之心性,我隻是不想庸人自擾而已。”


    人人都有合理質疑別人的權利。


    但每個人也都沒有自證清白的義務。


    對於晏旭來說,讀好書、考好試,就是他該做好的事情。


    而那些詆毀他母親的人……


    衛隊們可沒閑著,有將那些人的名諱底細等等打探到位,已被晏旭一一記錄在冊。


    揍那些人一頓是輕的,等著吧。


    包括劉三、包括萬俊彥。


    而就在這樣的風起雲湧中,因為晏旭本人並未做出任何迴應,楊良華也再沒跳出來說些什麽。


    跟風熱議的人,頭腦逐漸冷靜下來。


    隻有仍然別有用心之人在上躥下跳。


    所以大家也都在期待著恩科的到來。


    要麽想看晏旭跌下神壇,要麽遺憾晏旭辜負了他們的支持。


    但不管怎樣,議論聲多多少少都減弱了下去。


    在此期間,戚舒通過趙北晴、輾轉送來了關心和問候。


    戚舒想讓晏旭接受迎娶她的建議,這樣就能讓晏旭一步登天,讓那些詆毀之聲徹底消除。


    晏旭隻迴了戚舒一個字:“不。”


    他不會改變對趙北晴的心意,也不會見風使舵就投靠向戚舒,更不會利用走捷徑的方式、去打罵他走捷徑的人的臉。


    那樣隻會讓他徹底變成一個跳梁小醜而已。


    他隻專心讀書學習。


    為此,他有將自己的筆跡、再次不著痕跡地穩步提升。


    提升到前世時八成功力左右。


    隻保留下喜歡勾角、或勾線的特色。


    如何不著痕跡呢?


    就是偶爾抄抄書,再放到書肆裏、稍便宜些的售賣。


    這樣,就能讓他的筆跡成長有跡可循,也能讓這些更快地流出書肆、流進世人的眼中。


    偶爾,也有寫兩本話本子。


    就寫一群孩子、共同成長,最後卻因為避忌文武有別的問題、各奔東西。


    歡樂的部分很歡樂,溫馨的部分極打動人心,而悲傷的時候直接催人淚下。


    當然寫得極其隱晦,可懂的都懂。


    隨著這兩本話本子的迅速紅火,兒時友情被人津津樂道。


    也引起許多的人、為成長後的生離死別、而狠拘一把同情淚。


    時間就這樣悄然而逝。


    晏旭、杜景辰、於思亮三人,趕在恩科開始之前,迴到了峽省省城。


    再次踏進綿州館所之時,晏旭就立刻被綿州考生們給圍了起來。


    “晏旭,你可算來了,我們都等你好久了!”


    “晏旭,不要去管別人怎麽說,我們都相信你!”


    “晏旭,恩科好好考,你要用最重的巴掌、唿在那些龜子們的臉上!”


    “晏旭,雄起!”


    “晏旭,雄起!!”


    “晏旭……”


    看著他們一張張帶著熱情的笑臉,聽著他們一句句鼓舞人心的話語,感受到他們濃濃的真誠和信任。


    晏旭忽覺鼻梁有些兒發酸。


    所以……爭什麽呢?


    相比起洶湧澎湃的質疑海浪,背後隻要有這樣信任的堅石存在,又有什麽是不可以抵擋的呢?


    他抬拳拱手,一一向眾考生們誠摯感謝。


    大家又紛紛認真還禮,再相視一笑。


    加油,晏旭!


    詹士群站在最後麵,衝著晏旭握了握拳頭、捏緊舉了舉。


    晏旭認認真真朝他還了一禮。


    很保證的一禮。


    但詹士群還是不放心,轉身就去將晏旭迴來了的消息、告訴了沈昌。


    當夜,沈昌和齊淶就聯訣而來,非要給晏旭加班加點灌輸課業學識。


    這是三位老臣的拳拳愛護之心,晏旭並未推辭。


    但他也沒有自己學,而是讓綿州考生們一起、接受了這難得的特殊補習。


    至於沈昌想收自己為關門弟子的心意,晏旭給婉拒了。


    “院長大人,您迴護晚生的心意、晚生心領了。但晚生與西南侯世子交好,當真不便再為您門下之子弟。”


    晏旭選擇了坦然直言。


    他知道沈昌都夠難的了,再要和軍權牽扯上,等於直接把刀柄、遞到了老皇帝的手上。


    不能這麽幹。


    沈昌肯在這最艱難的時候、站出來為他發聲,他要答應了,真就是恩將仇報了。


    沈昌長歎一聲,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麽都沒有再說。


    而在晏旭迴到峽省省城之前。


    皇宮禦書房內。


    王福庭請旨:請求陛下允許他擔任、此次峽省恩科的主考官員。


    “陛下,請您相信微臣一定會主持公道,微臣保證盡心竭力,絕對不會再讓科舉舞弊之事發生。”


    這是證明王家的時候、也是證明王勳並沒參與、去歲峽省鄉試舞弊的最好時機。


    王福庭真的會全力保證恩科的公平。


    老皇帝也相信王福庭的此番誠意。


    不過……


    “朕聽說,柳興賢和王延康、有對晏旭做過些什麽。為了避嫌,你還是不要去峽省了。”


    “關於峽省此次恩科的主考官,朕心中已有最好的人選。”


    王福庭聽懂了。


    因著老皇帝那濃雲般的疑忌心思,京城各處、不知道安插了有多少耳報。


    柳興賢和王延康、安排人暗殺晏旭的事情,手腳又做得不夠幹淨。


    別說王勳和王福庭早就知道了,就連老皇帝也知道了。


    那老皇帝應該也已知道:晏旭就是小軍師的事情。


    隻是……


    王福庭心下又不免惴惴:“陛下會不會……也知道晏旭和王家的淵源呢?”


    這個念頭剛起,王福庭就暗自搖了頭。


    不可能知道的。


    那等極度私秘之事,就連他的父親王勳、都是在他發現王延康暗殺過晏旭之後、才告訴給他知曉的。


    陛下絕無可能知曉。


    否則……


    晏旭此時應該墳頭都長草了才對。


    陛下可不會喜歡皇後的母族、出現這種打皇家人臉麵的事情。


    應該早就暗暗出言警告過王家了。


    既然從來沒有提過隻字片語,那應該就是不知道。


    王福庭遂心下安定。


    隻是再要想請旨為主考官,卻已是不能。


    畢竟陛下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


    這也是在警告他們王家:別隨隨便便就暗殺人,那晏旭好歹也是個秀才。


    且現在晏旭正處於風口浪尖,再要莫名其妙被誰給弄死了,這案子就必須徹查清楚不可。


    到時可別說陛下護不住王家。


    王福庭越想頭腦越清楚,遂也不敢再提,隻得行禮退出殿外。


    不久後。


    恩科來臨。


    為著因晏旭而起的爭議,為了避免科舉舞弊之事的再次發生。


    此次恩科,陛下親派了和誰都關係淡淡、誰的陣營都沒有站的老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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