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趙雲義三問晏旭:“雖然那位最想要的禮物是我這個人,但我總不能真的就兩手空空去覲見。你幫我想想,該送什麽?”


    而等他的問題徹底問完,晏旭隻讓他做一件事。


    就是讓趙雲義模仿他爹的筆跡寫一行字。


    晏旭毫不懷疑趙雲義就是會模仿。因為……


    誰家淘氣孩子成長過程中沒幹過這種事兒?


    不淘氣的其實也幹,基本隻要讀書習字、基本隻要父親會寫字,小的時候,最開始模仿的字,幾乎都來自父親。


    果然,就見趙雲義咧開大嘴笑,二話不說提筆揮就。


    寫完一叉腰,還欣賞、還嘖嘖誇讚:“我這筆力,足有我父親六成的功力,看看,漂亮吧?”


    讚完又問:“噯小旭,你是不是想要我模仿我爹的筆跡,寫份奏章交給那位?”


    趙北晴看著那字,蛾眉卻微蹙。


    晏旭則點了點頭。


    “有一份呈情表,就能當作禮物。”


    總不能一頭冒冒然紮進皇宮,然後就說自己自投羅網來了吧?


    總得有家中長輩才能明正言順。


    “行。”


    趙雲義再次提筆,“你說、我寫。”


    作文什麽的,他不行,隻有晏旭來。


    話音剛落,手裏的筆卻被晏旭抽了去,人也被從簡易書案前給推開。


    趙雲義不解,旋即又恍然,自覺再站開一步。


    “你寫完我謄抄確實更加方便,你來。”


    卻聽晏旭迴答道:“我模仿出的筆跡能更像。”


    “哇哦,你在跟我開什麽玩笑?!”


    趙雲義一聽,隻覺是因著帳篷外的雷聲太大,以致失聰給聽了差。


    “那是我爹,你連見都沒有見過他的字,你學得像?!”


    趙北晴偷抿著桃粉櫻唇笑,也覺得晏旭這次怕是失了沉穩,要出乖醜。


    晏旭沒迴聲。


    隻提住筆、斂住袖,再看看那行字,揣摩幾息後,寫下一篇讚頌、以及對陛下忠心、又隱隱暗含著暮暮平凡之心的奏章。


    看得趙雲義雙手滑落,看看奏章、盯向晏旭,不可思議怪叫。


    “到底是你爹還是我爹?你怎麽能、怎麽能學得這麽像?連我都分不出來!”


    趙北晴也震驚地喔圓了小嘴。


    這這這……這真的一模一樣,連她也分不出來!


    她哥模仿的,隻帶出了略微不多的一點點她爹的風骨,更多的是字像骨不像。


    而晏旭模仿的,字體中帶出的那份剛柔並濟、含蓄內斂、卻又行雲自然,真真是見字如見人,撲麵而來。


    字像,骨更像!


    所以這麽強的模仿能力,才能模仿得像那個人的字跡吧。


    趙北晴有點兒恍惚。


    而趙雲義則用力揉搓幾下眼睛,再看,再揉,再看……


    這要不是他親眼看見是晏旭提筆寫下,當真就會以為是阿爹親筆所書。


    他退了半步,一邊捂臉,一邊搖頭:“我爹沒有這麽好的文采。”


    隻能用這個強行挽尊了。


    趙北晴在恍惚震驚後笑開,笑得雪膚小臉如桃花瓣兒層層綻開,看向晏旭的目光,如湖麵輟滿星辰。


    “用這麽好的文采去呈表,更能體現出我爹他在西南有多安心詩書而非戰事。”


    晏旭迴之以微笑。


    此言,正中他下懷。


    趙雲義鑽出帳篷,衝著烏漆漆仍不斷流淚的天空就是一聲暴吼。


    “我才是我爹的兒子,親的!”


    又被一道滾滾天雷給震得滾迴帳篷。


    心裏,卻奇怪地舒坦了許多。


    自己這個兒子當得不怎麽好,那以後就好好表現,以慰爹心、以作描補吧。


    逗得趙北晴直笑,摸出自家阿爹的備用私章,扣在了奏章的一角。


    這是她做好出門準備時、就考慮到必要時候會用上的。


    而晏旭呢?


    在避雨的時間裏,晏旭又用一柄小刀,用竹節,雕刻出了個巴掌大的手玩把件。


    其上,仍用西南侯爺的筆跡,刻寫著一段平和意義的經文。


    其表,用烤軟了的樹膠薄薄地糊上一層,顯得可愛又肅穆。


    讓其與那奏章一樣,表達出:戰事非我願、隻期寧與和的向往意境。


    不過分、不張揚,隱隱流露,還帶著一絲絲滄桑疲憊之感。


    看得趙雲義都想將這竹節擺件給強行留下了。


    看得趙北晴也想搶。


    懟自家哥哥的理由還相當充分:“晏旭送你的尖耳貓荷包,你就沒有保管好。”


    趙雲義麵紅不服。“那是阿娘非要搶走的!”


    他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阿娘非得拿走那個,弄得他一直都不敢在晏旭麵前提起相關。


    晏旭其實早已猜到,所以也沒有問過。


    見他倆都很喜歡這種小把件,便寬慰二人:“等有空我再雕刻兩枚給你倆便是。”


    京城的冬日,也有最適合雕刻這種小玩件的竹子。


    “那我要大雁形狀的!”趙北晴立刻接口。


    趙雲義則道:“我要大的,越大越好!”


    隻要足夠壯觀、足夠大,誰也輕易搶不走的。


    晏旭一一答應,還對眼巴巴的杜景辰道:“送你一個壇子狀的。”


    杜景辰被逗得忍不住笑開。抗議:“我要高山流水的。”


    “好。高山流水紋路的壇子。”晏旭答應。


    “哈哈哈”


    帳篷內,笑成一片。


    及至短暫的休息過後,雨水稍停,便再次啟程。


    而到了宮城附近,就由趙雲義一人,去覲見陛下。


    帶著風塵、帶著渾身由內而外透出的疲累和憔悴,就這樣去見。


    而老皇帝一聽稟報說西南侯世子覲見,在猶豫了幾息後,便宣召其入宮。


    然後從軟榻上坐起,走到龍案後坐下,雙手置桌,表現出帝王氣勢。


    腦中在琢磨:趙嘉耀這是?


    自己令其送子入京的旨意估計將將才送到其手,這怎麽其兒就已趕到京城?


    是自己這邊走漏了什麽風聲?


    不,不像,再怎麽走漏趙雲義來的速度都不可能這麽快。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這是趙嘉耀生怕西南捷報會引自己多思多想,主動“獻兒”以表忠心。


    不過……這可不像是趙嘉耀的為人啊。


    其要表忠心,也不會如此主動赤裸。


    難道,會是另有企圖?


    老皇帝心下疑雲大起。


    那便見見吧。


    見到之時,早已如鐵石木雕般的老心髒,都不由顫了一顫。


    這孩子……吃了大苦啊。


    老皇帝看著趙雲義那已被灰泥給糊得幾幾不辨形容的臉,卻仍從其眉眼鼻唇之處,看到了幾分弟弟的形容,腦中一瞬間閃過曾經兄弟相得的日子。


    不由憐憫之心動了三分。


    “如何這般樣子便來覲見?豈不失禮?”他如是說道。


    趙雲義“嘿嘿”一笑,笑得純淨。


    再一肅容,單膝跪地,抱拳,眼中流露出些許的仰慕與孺慕之情,仿佛見到多年渴望、崇拜的長輩一般,行禮拜見。


    “侄孫子忠,拜見陛下,願陛下萬歲安泰、國祚綿延!”


    “好孩子,起來吧。”老皇帝麵容緩和。


    在趙雲義起身,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呈章和呈禮,又後退殿中之時,老皇帝對一旁的太監總管使了個眼色。


    太監總管遂即上前,請趙雲義入側殿簡單梳洗。


    老皇帝這才又讓一直隨殿伺候的侯太醫,檢查一遍奏章內外以及呈禮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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