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漣溧聽懂了。


    在心內輕輕歎氣,輕輕行禮,輕輕退出了金碧輝煌的大殿。


    隻覺可笑。


    什麽戰事吃緊?


    不如說:反正也沒將軍能打得動、扛得住,反正最後還是割地賠銀,再和親和談,在老皇帝的心裏,算是個什麽大事兒嗎?


    哦,還是算的。


    畢竟要賠銀。


    而國庫已經空空。


    這大景朝富庶著呢。


    金子銀子啊,全都在權、貴們的手裏呢。


    而國朝取仕何等重要?


    它的氣象、就代表著整個國朝未來的氣象。


    卻成了小事……


    喬漣溧便猜測到:陛下肯定在今日之前,就已知道了舞弊之事,怕是其心裏早有定論,這般說,隻是在敷衍他而已。


    可他迴去後要怎麽跟詹士群和童望烈說?


    怕不是一說陛下隻當是小事,那二人就會鬧翻天?


    隻能說:陛下已知,正在等王勳確認也便罷了。


    先將人給安撫住。


    ……


    而老皇帝,從虛眯的眼縫中,看到喬漣溧退下後,便徹底閉上,靠迴椅背。


    對著側後立著的太監總管、程餘、程公公道:“小餘子,去傳沈昌覲見。”


    老皇帝其實極不待見沈昌。


    每每一聽人提到他,便會想起其人辭官之時的憤慨絕訣。


    若非看在其是前朝遺臣、本朝重臣、門生故舊多多的份兒上,老皇帝根本就不會允許其能全身而退。


    現在,全身而退了還不知感恩。


    在窮山僻壤教書育人還不夠,還又因著舞弊之事鬧進宮城。


    當真是……


    屬螞蚱的嗎?非得瞎蹦噠找死嗎?嫌活得太長了嗎?


    可老皇帝還真沒法就砍了他。


    昨晚,沈昌就將舞弊相關的奏折遞了進來。


    老皇帝初初為居然有人如此大膽操縱鄉試很生氣,但在細思之後,就不想管。


    峽省的鄉試,可是有王勳坐鎮……


    老皇帝沒有辦法拿下王家、翻掉總讓他難受的四大世家,便不想管。


    可沈昌非得逼著他管。


    奏折遞了還不夠,人還一早進宮,就候在偏殿,趕都趕不走。


    那就見見吧。


    沈昌進來了。


    已站了兩個時辰的他,進了來,依足規矩、顫顫微微下跪行禮。


    待老皇帝叫起後,才又艱難地、戰戰微微地爬起身,躬著腰站好。


    沈昌其實完全不必行如此大禮,但他就是要以此試探陛下的心意。


    老皇帝明明可以不讓沈昌行如此大禮,甚至按照敬重老臣的規定,他還得上前攙扶一二。


    可他就是不動,就是任由沈昌下跪叩頭,任由沈昌狼狽。


    他是在用這種折辱人的方式,表明自己不會妥協的心意,順便,舒緩一下對其的怨氣。


    沈昌無懼。


    長長的白胡子抖動著,微躬著腰,就麵無表情地道:“陛下,您召見老臣前來,是否也想跟老臣說東北戰事當前,其它一切靠後?”


    沈昌在偏殿有聽見陛下跟喬漣溧說的話,就明白此刻陛下將他召來的用意。


    這是敷衍他都懶得了。


    沈昌說著挺直腰,沒提會激怒陛下的話,隻繼續道:“陛下,您睿智英明,本清楚科舉舞弊的口子絕對不能開。”


    昧著良心也得先把人誇一誇了。


    老皇帝眼皮都懶得掀,就靠在椅背裏,仍舊一副似要睡著的模樣,隻輕輕動了一根手指擺了擺。


    “喬愛卿有貪功之嫌,未必言實;你書院的學子有部分參加了鄉試,你的立場已失偏頗。你不用催朕,一切要等王太師迴來再言。”


    喬漣溧被壓製多年,有機會掙功就不想放過,朕不信。你也沒資格來催逼朕,可以迴去了。


    說得話其實很重,唯一留下的餘地就是:朕沒說不管,朕要等更詳實的稟報。


    這是老皇帝在借著喬漣溧的立場,一並排斥掉沈昌的立場。


    沈昌也無話可說。


    但他也不想就此屈服。


    他將長胡一挽、一甩去肩後,一拱手,就道:“陛下既然要等太師歸來,那微臣便在京城靜候佳音。想來,京城的考生們,亦是能等的。”


    意思就是:你要等你等吧,我就呆在京城,我就會讓讀書人們都知道你的態度,看他們能不能等。


    沈昌說完,便行禮告退。


    老皇帝並未阻止。


    他眯開一條眼縫,微側了老臉,看著沈昌的背影,怒意自眼底一閃而過。


    三十年了,這沈昌居然還是這副狗脾氣,居然還沒吃到虧長到記性,甚至反倒愈發大膽,竟然敢來威脅他!


    他會怕嗎?


    他做過的、讓許多人不滿意的事情還少了嗎?


    他可不是先帝那泥捏的性子,聽風是風、聽雨是雨。他可是有著相當主見的!


    不過,這到底是件令他感覺有些煩心的事情。


    便對程公公道:“去,安排人看看王太師到哪裏了?”


    本想說:抬也趕緊將其給抬進皇宮來。後念頭一轉又罷了。


    硬抬,就有了興師問罪的意思。


    講真:若不是王家那邊沒兵權、若不是四大世家手中都未撥得有兵權,隻怕自己這個帝位已早就不保。


    所以說嘛,兵權這東西,越少越好,少到隻夠自己掌握支配就好。


    而老皇帝也並沒有等太久。


    趕在沈昌有所動作之前。


    下晌時分,王勳便進了宮。


    一見到陛下,便坦然承認道:“是老臣辦事不力,被他人鑽了空子,造成鄉試舞弊,老臣甘願領罰。”


    “嗯……”


    老皇帝輕輕發出鼻音,聲音中故作威嚴地道:“你想怎麽個領罰法?”


    王勳抬頭,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兒。


    “究其因,皆屬老臣疏忽懈怠矣。為了讓事態盡快平息,還請陛下下旨,對一應涉及官員作出懲處,並加開恩科,以安學子之心。”


    鄉試重開,亦即恩科。隻能陛下開這個金口。


    老皇帝麵上的笑意加深三分,撐著龍椅扶手起了身,走到王勳麵前,拍了拍他肩膀。


    道:“愛卿年歲已高,還為著國朝取仕不惜承受顛簸苦楚,你辛苦了。”


    說著轉過身,再往迴走,順便再道:“你亦隻是閱卷主官而已,評卷論分本就不屬你的監管範疇,且你本與峽省那些官員陌生,不熟悉情況被人鑽了空子亦是情有可原。”


    老皇帝坐迴龍椅,雙手置桌,笑容溫和。


    “愛卿連日奔波,想必身骨疲累。你且先迴府,靜等朕對此事的處理結果即可。”


    王勳頓時感激涕零,行禮深揖:“多謝陛下體恤之恩,老臣當真是難以支撐,這便告退則個。萬望陛下愛惜身體、萬勿辛苦操勞、寧神靜心為要。”


    老皇帝笑嗬嗬點頭,笑嗬嗬擺了擺手,再笑嗬嗬看著王勳退出大殿。


    直至其身影不見,才收斂了笑意,吩咐擺上筆墨紙硯。


    他要親自頒下聖旨。


    至於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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