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你才嫉妒。”杜嬸子雖然還是開玩笑的語氣,卻重了些,“過尤不及,會遭天妒,人家孩子不容易。”


    那些人不說話了。


    晏旭的心裏,則有暖流淌過。


    都說花花轎子人人抬,都說見人就說好話沒有錯,可萬事萬物,還真就講究個過尤不及。


    “走啦,又能去山上玩了,那裏麵,可有好多的野蘑菇,跑快點兒。”


    杜景辰聽到有人說自己嫉妒晏旭,就生氣,催促晏旭趕緊走。


    走過了,擔心晏旭多想,便解釋道:“旭哥兒,我知道自己還不如你,不過人嘛,生來就有高低,你是我的朋友,看著你強,我與有榮蔫,比自己強了更高興。”


    “我腳丫子比你強。”晏旭翻他一眼。


    “哈哈哈,”俱都笑開。


    山裏,真的空氣更好,綠色更翠,心情更舒暢。


    杜景辰和小胖墩,一邊到處找野菜挖、找野蘑采,嘴裏也沒閑著,一邊就鬥起了詩詞來。


    晏旭則有些漫不經心。


    他時而望望天,看看雲,時而捏把土,放在鼻尖下聞一聞,再撚一撚。


    “在想什麽呢?”


    杜景辰看了看自己正要采的野蘑菇,被走神的晏旭一腳踩碎,無奈將其喚迴魂兒來。


    晏旭皺著眉,思忖著迴道:“今年的雨水,恐怕比那小販擔心的還要多。”


    他前世在翰林院,各類書籍都謄抄過不少。


    觀星象、天象、雲象,加土壤情況等等,雖然他實踐經驗少,但架不住有悟性啊。


    “也就是說:今年的小紅椒產出會更少?價錢也會更高?”杜景辰先想到自家母親的擔憂。


    小胖墩則抓了抓胖肚皮,道:“什麽都會少。我父親說過:雨水缺了不行,太多也會很麻煩。噯旭哥兒,你說我要不要跟我娘去信,讓她多備些棉布和糧草?”


    一旦田裏產出少,什麽都要漲價。


    “你家到底是做什麽的?”晏旭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棉布,家家需要,但它可不便宜,一般人家就是用了做中衣,隻采買少少。


    晏旭想不出,除了軍隊需要大量外,還有哪兒需要。


    還有小胖墩的用詞。平常人一般隻會說:糧食。而小胖墩說的是糧草。因為軍隊有牛、馬。


    這個時候,晏旭也才反應過來,小胖墩喊那兩名隨從,喊的是:衛一、衛二。


    護衛還是侍衛?!就算是護衛,那也不是一般人家會對隨從的稱唿。


    再想想小胖墩“走後門”的隨便考考……


    莫非?小胖墩家的生意,是與軍中有往來的?


    那他可不能再留小胖墩了。


    小胖墩怔了下後,連連擺小胖手,都快擺出殘影來。


    “別打聽、別打聽,爹娘不讓往外說。”


    說著,看看晏旭懷疑的眼神,小胖墩抓抓小胖肚,急得有點兒抓耳撓腮樣,“我叫雲義,我家的事情……我……”


    “好了,我不問了。”晏旭見其實在為難,卻怎麽都沒有撒謊,便示意其不要著急,“我們交我們的,與長輩和家中無關,你記得給你娘寫信啊。”


    小胖墩一下撲過來把人抱住,蹦著肥腳,“晏旭你最好了!”


    他是真不能說啊真不能,說了,他怕兄弟就沒得做了。


    “起開,你快壓死我了。”晏旭把人掰開,“對自己的重量沒點兒數嗎?”


    這死沉的。


    “哈哈哈,”小胖墩……不是,雲義,鬆開他,笑著還沒忘了損他句:“誰讓你又瘦又弱。”


    嗯,胖不是自己的錯,錯在別人沒長好。晏旭無語。


    一息後,想起自己要跟他倆說的正事。


    “明日我想去州府一趟,去那兒的書肆看看。”


    “那我們也跟著唄,正好我那幾匹馬都快閑得長毛了。”雲義立刻接聲。


    話說他馬呢?衛一給放在哪裏的?


    正好被買完床鋪、尋過來的衛一和衛二聽到。


    “在山裏放著。”衛一迴答著,伸手要接自家小主子手裏的竹籃。


    雲義縮迴了手,避了避。“我自己能行。”


    衛一和衛二的眉毛,同時挑了挑。


    “你倆也住山裏的?”晏旭問道。


    衛一聽問,隨即作出一副和看他家小主子一樣的表情,“我倆不是在你家的樹上、就是在你家的屋頂上。”


    住山裏能隨時跟著小主子嗎?


    晏旭的心頭,卻疑雲再起。


    他嚴重懷疑那幾匹好馬,是軍馬!


    他抹把臉,不想了。既然已經說了小孩子的交情與彼此家世無關,那就先無關著。


    反正雲義一個月後就迴去了,再見之期鬼都不知道,現在想那麽多作甚?還不如多想想會在州府呆多久。


    他沒打算被動地呆在這個籠子裏等著人家收網。


    如果曹森真想收拾他,發現捧殺招數對他不好使,之後會用什麽樣的招、使什麽樣的計來收他這條小魚,鬼知他不知。


    所以,必須得有衝破魚網的法子。


    而兩個小夥伴,還真就傻乎乎以為他去州府就是圖著看書。


    次日晨時,三個小朋友,帶著兩名護衛,騎著馬,趕往了綿州州府。


    晏旭給母親說的是:去學習新的知識,歸期不定。


    杜景晨則給自己娘說的是:去看看州府裏有沒有小紅椒可以收。


    兩位母親就都給了銀、放了人。


    天空中,大片的雲層在慢慢聚集,變色。風力,也在隱隱加大。


    至他們將將趕進府城之時,大風裹挾著雷鳴與閃電,夾雜著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腦在天地間肆意。


    兩個小朋友,反而開心,嘻嘻哈哈、打打鬧鬧,住進客棧了還不消停,互相打趣。


    一個假的小朋友,咳著嗽,還得催促他們趕緊更換濕衣、喝薑茶、吃飯飯。


    晏旭咳著都在想:自己為什麽會和兩個小破孩兒做朋友啊?


    看看看,怎麽說都不聽。最後還是衛一和衛二上手,將那倆摁住,強行換的衣、灌的湯,就差沒有哄著睡覺了。


    反正睡覺的時候,被麻煩到的也隻有晏旭。


    明明開了四間上房,可那倆破小孩兒,非得和晏旭擠一屋,擠得沒法子,晏旭隻有打了地鋪,三人一起睡地上。


    小胖墩雲義,睡覺還不老實,抻腿搭手打唿嚕,把個睡姿老老實實的杜景辰,一晚上不知道被吵醒多少次。


    晏旭隻悄悄慶幸,幸好自己沒有睡中間,或者沒依著雲義讓其睡中間。


    這一夜,風雨亦如小胖墩般,沒有消停。直至早上他們起了來,打開窗戶,還被雨水拍了一臉。


    “雨變小了,估計要停了。”杜景晨抹著臉上的雨水,趕緊關窗,順便說道。


    晏旭沒有出聲。


    在他看來,這雨至少得下個三日三夜。


    但耽誤事兒嗎?


    一點點吧。


    吃過飯,三人穿上蓑衣、戴上鬥笠,去了書肆。


    小胖墩已經有了點兒主動學習的自覺。為啥?和杜景辰鬥詩詞那些,鬥不過。他拚著不服輸的勁兒。


    杜景辰則是以追上晏旭為目標,進了書肆亦是如饑似渴吸收著學識。


    衛一給了因下雨沒生意、正趴在櫃台上打盹的掌櫃一碇銀子,讓其關了門,理了桌,上了茶,點了燭,攏了火盆,盡可能給三個孩子創造出了最佳的學習環境。


    窗外雨聲滴嗒,屋內,暖光洋洋,靜諡又舒適。


    小胖墩看著看著,一個哈欠剛要打出來,留意到兩位好友,又給拍迴去,繼續看。


    衛二無聲無息,拿了紙筆,將這一幕幕畫下來,留待迴去後“交差”。


    他們的大少爺啊,在有了這兩個小夥伴之後的每一日,都越變越不一樣了呢。


    晏旭則在抄錄州府地方誌。


    他除了發現這幾年雨水有增多、產出有減少之外,還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現象。


    六年前,各項稅賦的名目,沒有現在的多。普通百姓家,平均一年下來所交稅額的總和,是5兩銀子左右。


    五年前,名目開始增多,總和卻有所下降,平均為3.5兩左右。這加大了百姓們飼養禽畜、開墾荒地、種田養殖的積極性。相關收入,出現一個階段的跳躍性增高。


    四年前,名目依舊在增加,總和依舊在繼續下降,平均為1.8兩左右。刺激得百姓們使各項收入的數據,達到了三個階段性的大幅跳躍。


    按理來說,這是百姓們日子好過了的象征,是富裕繁榮的征兆。


    但三年前,名目繼續在增加,總和卻也跟著猛增。平均到了15兩左右。百姓們猝不及防間,幾乎掏空了所有積蓄,日子瞬間比六年前還要難過。


    而等他們幾乎陷入絕望之時,兩年前,名目保持不變,總和猛然跌入穀底般,平均到了1兩左右。


    百姓們緩過了勁兒來,又試探性地開始設法增收。


    一年前,這種試探性,因總和的平均數仍舊是1兩左右,而徹底放開。百姓們以前所未有的積極性,投入到生產生活之中。


    家家飼禽、養畜、開荒、努力增收。


    今年的還沒出來,這才三月。但這種增收勢頭,仍在持續增加。


    哪怕這兩年雨水增多,田產在減少,但那些農副業,卻有增無減。


    晏旭看著、算著,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越升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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