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一個謊,用十個、百個謊圓,都可能漏洞百出。


    晏旭扯了扯幹瘦身上穿著有些晃蕩的長衫,再緊了緊腰帶,有些緊張、有些不好意思


    迴道:“其實,小子看醫書並不甚多。隻是換得大夫多。咳咳,有位大夫曾言:本是輕症,奈何拖久,先服【梔子柏皮湯】,見症輕之後,再換【茵陳附逆湯】,閑時用綠豆燉煮豬肚,久可痊愈。”


    “咳咳,那大夫言之詳據、剖陳深入、耐心細致,按其所開藥方服用,確見效果。否則,家貧又體弱,小子既無精神讀書,更無可存之至此。隻可惜,其人走方,已不知去向。”


    沒錢治不起病,有好的方子也隻能嚴重了治治,不嚴重就先拖著。


    想找那大夫?那是位走方郎中,找不到了。


    陳縣令惋惜地咂了咂嘴,換了書學上的問題。


    對於這個,晏旭的心髒可穩得很。


    隻是並未高談闊論,仍就本著答題時的文風,四平八穩中帶著些小兒的天真狡慧。


    陳縣令在聽完後,語重心長對他道:“你基礎學識紮實乃屬可嘉,但你心思機巧,心性也有些過於敏動,日後,望你能走正道、入正途,方可長遠。”


    “多謝縣令大人教誨!”晏旭鄭重揖手行禮。


    然而,就見陳縣令麵容一改,語氣一厲:“考場外對賭,可有你份?!”


    晏旭:“……”


    這心髒是別想消停了。


    果然是書難讀、官難見。


    他做出小孩子應有的反應,似被駭退半步,遂羞愧地垂頭喃喃:“有機得銀,小、小子……”


    再一抱拳躬身,滿臉誠摯:“對不住,小子再也不敢了。”


    沒有解釋、沒有賣慘、沒有爭辯,隻認錯。


    陳縣令的麵上終於浮出了三分笑意。


    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再如長輩對小輩般語氣。


    “那是臨時起致,且數目不大,又因你家貧身弱需銀,本官也算不得你錯。本官提點這句,也是想你思正途、少走捷徑之故。”


    “多謝大人開恩,小子謹記!”晏旭再次認真行禮道謝。


    真的謝。


    別看這貌似是小事,真要被追究,也完蛋。


    至於掙銀的法子……


    這時,兩名大夫被請了來。均五十歲左右年紀,身上還仿若帶著藥香。


    晏旭覺得今日的自己,都快被刺激麻了。


    不由心道:這要全按正道來走,那他早就沒路可走。


    有路,才有直行或歪歪斜斜,無路,爬都爬不動。


    而官場……直行一個試試?!


    他老老實實伸出手,配合著兩位大夫的望、聞、問、切,然後隻在腦子中瘋狂翻憶謄抄過的醫書,隻等見招拆招、見方辯症。


    誰讓周氏因為窮,根本請不起好大夫,導致給兒子抓的藥是貴,但幾乎全是錯的呢?那些就是隻針對肺咳平喘一類而已。


    不過,這次,晏旭白擔心了。


    兩位大夫在辨症之後,小小聲對商了一下,開出了【牛黃八寶散】,主鎮驚通絡解毒,且能對症因胎毒產生的黃褐。


    也就是都認為他的胎毒,乃他母親孕期服食過大量熱傷之物造成。


    陳縣令聽完後,就對他倆提到了晏旭所說的【梔子柏皮湯】、【茵陳附逆湯】和綠豆燉豬肚的方子。


    得到了兩位大夫的一致認同,並四眼亮亮,承認此類更佳,確定晏旭若按方服用,定不會短壽。


    至此,陳縣令徹底放下了心,再不提晏旭體弱一事,並將其很有可能被治愈的字樣,標注在了其檔記之上,使得後續之人,亦再沒為此考問過晏旭。


    當然,那是後話。


    此時,陳縣令自掏腰包,給了晏旭二十兩銀子為其延醫請藥,並鼓勵他好好進學之後,稍稍提醒了一句。


    “知府大人家的公子有來本縣一觀,或對你有益。”


    這話的意思,就是孩子之間以學識結交,可能更容易相處。


    說完,也沒讓晏旭迴話,便放了他離去。


    晏旭卻沒放在心上。


    貧不與富交,是有一定道理的。


    雖然兒時的友情,特別對未來有好處,且更加堅固與單純,但他現在真沒這方麵的想法。


    他現在隻感覺渾身輕鬆,還很愉悅。


    真正為考到第一,歡喜;為最大的擔憂能暫時擱置一旁,歡喜;為銀子的壓力暫時得到了緩解,歡喜。


    這撥兒富貴,他,接住了。


    而老大夫則被趕出縣衙,從此聲名一落千丈,再不複往日風光。至逝前,仍教導其子、其徒:“學無止境,切忽驕傲自滿,形束框己。”


    其徒有一人,終有所進,入太醫院。


    當然現在的晏旭還什麽都不知道,謝過縣太爺後,快快樂樂地蹦迴家,一頭攘進被窩,睡倒。


    美美一覺後,起來依舊葷腥不見、且藥湯擺盤。


    晏旭便將縣太爺招三位大夫給自己看診、新開了藥方的事說了,讓母親別再浪費銀錢胡亂抓藥雲雲。


    周氏自是喜極而泣。


    從鄰居口中得知自己兒子居然考到第一之後,她就喜淚不斷。如今更是激動開心,遙遙就對縣衙方向叩頭跪拜。


    而晏旭看著這一切,才斂去了笑意,悄悄歎息一聲:他體內的毒,可不是熱毒啊……


    不過,沒必要跟母親說了,且讓她歡喜著吧,好不容易才盼來的苦日子到頭了呢。


    這毒等自己有機會步入朝堂以後,再認真找個好大夫看看再說。


    晏旭壓下心事,再露出笑意,和母親一起高高興興地張羅,準備迴去陵揚村。


    一還債、二搬家。


    房東小屁孩杜景辰非要跟著,還嚷著讓他娘免了晏旭母子三月的賃院錢,說是他能考上第十名,晏旭出了大力氣。


    杜嬸笑嗬嗬答應,還送了一刀肉來。對於自家兒子要跟著晏旭跑,那是半點兒意見都沒有。


    隻要兩個孩子在一起,主要任務是讀書不是闖禍,咋的都行。


    看晏旭母子買的東西有點兒多,杜嬸還主動借了家中的牛車、和會趕牛車的長工給他們。


    這可省下老鼻子勁兒,還節省下不少時間。


    “我長這麽大,頭迴自己跑出這麽遠。看那山、多美;看那水、多清!哇,還有好多小魚兒,晏旭,來來來,作詩一首!”


    杜景辰在牛拉板板車上興奮,看哪哪新鮮。


    晏旭躺著,見其真是塊讀書上進的料,便慫恿他自己作詩。


    杜景辰也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又看到了什麽轉移了注意力,立刻便將作詩一事拋到了九宵雲外。


    就這樣嘰嘰喳喳,跟著迴到了陵揚村。


    一到村口,晏旭就喊停牛車,和周氏一起,沒有敲鑼打鼓,而是就安靜地沿著村頭、挨著人家還錢。


    “齊奶奶,這是還您借我的一百個銅錢,謝謝您了。這兒有刀肉,您收著。”


    周氏還著錢,送著肉,笑容真誠燦爛。


    “這……不能收、不能收,這一刀肉至少有四斤,還這麽肥,老婆子怎麽擔得起?”


    齊奶奶收下了那一百文,卻怎麽都不肯收肉。


    瘦肉三十五文一斤,肥肉要四十五文,這肉肥的多、瘦的多,看著極是喜人,但齊奶奶無論如何都不好意思收。


    “收著吧,您肯救急,我們母子已是感激不盡。”


    周氏硬把肉幫人掛到灶屋裏,出來再帶著晏旭給齊奶奶鞠了個躬,就告辭去了下一家。


    齊奶奶追出來,幫著周氏,跟下一個想要推拒的人,一塊兒強行留肉。


    關鍵時候願意搭把手,還有護著周氏母子平安這些年,這份情義,比什麽都貴重。


    一家家的人都被這說辭說得收下了肉,再跟著周氏,一家家去。熱熱鬧鬧的。


    個個兒都對晏旭誇讚不已,恨不能將他誇出朵花兒來,甚至都說他是文曲星轉世,倒給晏旭誇得不好意思。


    直到撞見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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