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想懟迴去,可她做不出那樣的事,隻能再擠側一步,擔憂地望向自家在隊列中、更顯弱小單薄的兒子。


    而晏旭,其實除了忐忑時隔事易不知底細外,也在擔心這副病弱身體會撐不下全場。


    縱使他有滿腹經倫,但這就好比麵對絕世寶劍,知其一出必所向披靡,奈何隻能看,無力拿起等於廢物一樣。


    尤其是此刻,營養不良、缺乏睡眠、肺燥難忍、疲累不解……


    以至他已有頭暈目眩、視野模糊之感,耳中也傳來陣陣刺鳴之聲。


    就聽有人在賭:賭他連場子都進不了。


    是誰呢?


    哦,他們五人中的最後一人,終於到了。


    富家子,小胖子,看似與晏旭一般大年紀,穿得奢華異常,在隨從們的前唿後擁下,排開他人站了進來。


    這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哪家權門的貴公子哥兒,因此對於其的“蠻橫”行徑,沒人敢有意見,盡管心下不忿。


    小胖子懂,小大人模樣兒道:“我就來考考,不占你們的份額。”


    也因著這,或因著其有背景,不知在哪兒報的名,其考證上的個人部分,晏旭記得,隻填了兩個字:“老大”。


    晏旭輕輕搖了搖頭,努力集中起自己的精神。


    而小胖子,已在打聽起他們此前說甚那般熱鬧,便有人告知。


    小胖子一聽,使勁兒眨了眨被肥肉擠成的細縫眼,上下打量過晏旭後,便立刻就讓隨從給出一兩,押晏旭撐不到入場。


    別人本來都是小玩玩圖個放鬆,他這倒好……


    沒人敢接。


    他便搖晃著腦袋,將銀子塞給晏旭,大咧咧道:“你輸了也不讓你賠,隻教會我遊泳即可。”


    晏旭:“……”


    上下掃迴小胖子兩眼。清楚其是知道自己來自鄉村,也估計對方這體格,下水就是個沉、沒人教得會才順便“亂投醫”找上自己。


    剛想拒絕,眼珠一動,“咳咳”兩聲,問迴對方:“你借我一兩銀,我押自己隻需要考這第一場,即能成功。”


    他的身體,大概率隻能撐下這一場,他得給自己拚盡全力的動力。


    而他這話的意思,就是第一場考進前十名。隻有這樣,才能不必參加後續,直接等知府麵試,過了直接就是秀才。


    晏旭借小胖子將“底氣”再次升級。


    眾人一聽,哪怕有小胖子“鎮場”、哪怕有兵士在側,也都不顧一切大笑起來,笑聲中更是充滿了鄙夷與不屑,感覺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一般。


    小胖子倒是一口應了。


    可全都沒人信了,“莊家”沒人做。


    就那個押上全部身家的人,賭的是晏旭能考上童生。


    晏旭這下升級,他也掏不出一個銅板兒來了,索性趁機反悔,將自己那一百個銅子兒要了迴來。


    眾人起著哄,鬼都不看好晏旭。尤其是他現在都已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小胖子一見,這一麵倒怎麽玩兒啊?


    遂抬手,招唿自己的管家,去負責登記和收取別人的押銀,


    嗯……他來做這個莊。


    笑哈哈的眾人,立刻你一個、我十個的銅板押了起來。反正目的隻是一場玩笑,當花錢看了場笑話。


    身為笑話中心的晏旭,看著這一幕幕,低下眼簾,沒有任何憤怒。


    隻要無視無理的,做好自己該做的,用另一種方式,將那些鄙薄打迴去就可以。


    他反倒覺得這小胖子挺有意思。


    這時,時間到,搜檢門開,兩列兵士從內走出,分左右守持秩序。


    考生們立刻安靜,慢慢魚貫而入。


    輪到晏旭,核對完他的考證,負責檢物的兩人,看了看他考籃內已被掰碎的餅,再將水囊倒了倒,翻裏及外看了遍,後將筆墨硯及整個籃筐細細檢查。


    負責搜身的兩人,在檢查已脫完衣物者,同時示意晏旭頭發打散、脫鞋、脫衣,做好準備。等前一人搜完,他再過去,被搜。將他從頭到腳摸摸翻翻、看看嗅嗅,連他的破草鞋也拿起來對著燭光照了遍。


    及至兩邊都表示均無可疑,才讓晏旭穿好,拎筐進場。


    此次考生較多,大約有七百多名,分成各五十人站列。


    考官們陸續進場登台,先是夫子們向考官們一揖行禮致敬,然後立去考官們的背後。再是具保的廩生們,依次向考官們一揖行禮致敬,然後立去考官們側旁。


    考生們被點名後,就入中廳大堂,挨著接卷,挨著唱保。


    輪到晏旭時,晏旭便也稚聲高唱:“晏旭,由盧英實保~~~”


    盧英實遂高唱接聲:“盧英實,為晏旭保~~”


    此時如有做保廩生對考生有疑時,可立即請縣官查察或扣考。


    考生們則在接卷後,按照卷上標記的天幹地支座號,一一入座。


    衙役們,便舉著題貼板,來迴在過道內巡行展示。


    考生們看完題,填塗好各自的考證號,便埋頭開始寫作。


    考題不外四書文、試帖詩、五經文、詩、賦、策、論、墨義這些。各有一定格式,要求不能犯廟諱、禦名及聖諱,總字數高於三百低於七百。每場有卷十數張,有紅線橫直格,為界格,嚴禁寫出。


    另附空白草稿紙數張,不但要求卷上文正,草稿上也要求完整。


    晏旭入座前,先去每排座位前的大水缸中,將水囊灌滿,然後才去屬於自己的位置坐下。


    抬頭看了看頭頂草棚中漏下來的光線,再喝口水,壓下欲咳之意,拿出筆墨紙硯,倒了點兒水在硯台內,磨起墨來。


    無論多少的忐忑、緊張與不安,一旦坐在考桌前,眼裏、心裏,都隻需要盯著卷子與考題,再不能胡思亂想。


    晏旭一邊集中精神,琢磨著如何才能讓字體顯得符合年齡,一邊在抵抗身體帶來的陣陣虛弱感。


    兩眼盯著卷子,咬了咬舌尖,磨好墨,提起筆,開寫。


    縣試範圍內的,屬於基本答題,主要看文字是否清通,以及從中看出考生的心性稟性等等。


    比如或平和、或偏激、或昂揚、或穩重。這些,都與主考官的偏好側重相關。


    晏旭不了解開縣縣令和綿州知府,周氏有提前打聽過,隻是所知甚少。晏旭的答題風格就選擇了四平八穩。


    起初還算順利,及至策論一題中的:【寡舒】讓他為了難。


    因為這道題,涉及當下時策,正是他的短板。


    正思忖間,眼角餘光就見一個小小的紙團,從右後方丟到了自己腿旁。


    晏旭立刻擱筆,毫不猶豫蓋卷、草稿,立於過道處,舉手,出聲:“啟稟大人,有考生欲栽害小民。”


    他站出去時,主考官的視線便已投過來,及至話音未落,主考官上下掃了他兩眼,便示意他上前。


    負責在此條過道內來迴巡視的衙役此時快速奔至,其中一人將紙團撿起,帶著晏旭去主考官堂案麵前,另一人則守著晏旭的桌卷,眼神來迴盯著周圍的考生。


    考生們被驚動,抬目望過來,觸之又趕緊收迴,繼續答題。隻是有的思路已被衝斷,恨恨瞪晏旭背影。


    主考官則接過紙團打開,見是一份小抄,頓時黑了臉。


    涉及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考場規矩已幾乎嚴苛到了極致,可還是有人、每年都有人企圖以身試弊、鑽營取巧。


    怎麽?真當縣試就是順水梯?真當他個縣令是好糊弄的?!


    他冷冷盯著晏旭,“你說是他人栽害於你,可有證明?”


    被人栽害,不是沒有。但別人的做法都是趕緊設法隱藏,否則一旦被發現,即刻會被拖出,不容分辨。


    主考官也想把這孩子直接丟出去,但見其總咳嗽,還一直埋頭答題很認真,便決定破一次例,先問問。


    主要是:一來主考官自己也是貧苦出身;二來,考生們在外麵“玩”得熱熱鬧鬧,早已讓他聽了個清楚。


    但他也就隻能給這孩子迴答一句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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