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少不耐煩地道:“好動聽的話,那你當年為什麽不迴家對我母親說?”


    “你不知當年的情形,我也是萬不得已!”無影劍李漢東在兒子的逼問下,使他的長須和額上的皺紋抖動著,顯然心裏痛苦不堪,幾乎無法自製,往事的經過就像一場噩夢,時時摧心裂膽,而二少李俠偏激的話及舉動,更是傷透了這做父親的心。


    李二少卻不能設身處地的理解他做父親痛徹心扉的無奈,壓不住心頭的積怨,仰望著天際明月,語聲充滿著感情,憂傷地說:“我何嚐不想在我幼小的童年裏能享受到父愛,希望父親能是一個英雄人物,在他的保護下能平平安安健康的成長,但是——你,你卻拋妻棄子,對妻子根本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對兒子根本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二少李俠越說越傷心,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憤懣,越說越激昂,聲音越來越高,心中的苦悶想盡力發泄出來,猶如開閘的水流,洶湧澎湃的狂瀉而出,甚至動情的眼中浸著淚花,幽怨地道:“你知道我的童年在家是怎麽過的嗎?你知道這二十年來家中發生了多少觸目驚心的事嗎?你知道我遭到他人陷害,到處受人逼迫,到處受人追殺的情景嗎?你知道......”


    無影劍李漢東痛苦地大喝道:“住口!不要說了......”語氣一緩說:“我們是同樣的懷著痛苦難以擺脫,受著命運的作弄,隻是彼此不知道罷了,唉!這些年來我不能迴家,隻是受人之托,終人之事,不能迴家......”


    二少李俠反駁說:“有什麽事還能有照顧自己家裏老婆孩子重要?我看你是脊梁上背茄子——有了外心。反正往事的痛苦已經過去,現在輪到我報複痛苦的時候了!”


    無影劍李漢東臉色一變,豪氣頓生,哈哈狂笑,威嚴地說:“你的意思是想殺老子?”


    二少李俠冷竣地道:“說這句話還早,因為你還未詳細說出拋妻棄子的理由!”


    人都愛吃順心丸,無影劍李漢東本想予以解釋,聽其如此盛氣淩人,不由得長須抖動,激發出埋藏二十年的豪氣,也被其偏激的成見所激怒,反而使他不願解釋,使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的倔強凸現,哈哈狂笑說:“以你的年齡及剛才的出手看,好像已懷有絕藝,才敢目空一切,信口雌黃,如此淩辱老子......老子也不願做以辯解,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說到這裏,足尖一挑,迅速挑起一枝帶花梅枝,伸手抄住,淩空一抖,現出三朵梅花,厲聲說:“小子,你既然對我有成見,我也就無話可說,那就亮出你的兵器,讓我欣賞下的絕學。”


    二少李俠見無影劍揚枝挑戰,狂野偏激的心理更被激強,嘿嘿發出一聲冷笑,也緩緩抄起一枝梅,不屑地說:“你不要以為我以少欺老,我也以這梅枝與你公平相爭,看看你這無影劍的玄妙,你既然不願解釋,我也隻有拿你當仇敵看待。”


    他二少靜靜的站在那裏,手執梅枝緩緩向前平伸,忽然幻化出數道劍光,這正是神功秘藉中的心意飛劍的閃現,姿勢雖然平凡,但隱隱含有驚雷之聲,這正是妙絕天下,無人能敵的劍式。


    在這刹那之間,一旁的梅玉芳格外的震驚,她不願父子如此相殘,便倏然躍起,飛落在二人當中,嬌聲勸慰說:“你怎麽能對父親兵刃相見,無論怎麽,他畢竟是給了你生命,你應該......”


    李二少打斷了她的話,柔腸百結地問說:“你覺得傷勢好了沒有?”


    梅玉芳看他臉色迅速有了變化,由懾人的煞氣變為溫和,微微放下心來,嬌豔欲滴地說:“剛才默運功,覺得氣息暢通,真氣已能漸漸凝聚......”


    李二少未待她把話說完,截話說:“既然好了,你我之間的恩怨相抵,誰也不欠誰,希望你不要參於他與我的事,還不退開......”說著一抖梅枝,幻化出三道劍光向著梅玉芳罩去。梅玉芳一驚之下,本能的晃身閃退一旁。


    無影劍李漢東看他如此狂妄無理,對自己義女這樣,實在看不下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氣憤,暴叱說:“小子,你如此目中無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夫就用無影劍法教訓教馴你,好讓你知道滿招損的道理,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著身動,身形倏然躍起,手中梅枝一劃一圈,幻化出萬點梅花,一縷無形的勁風已襲向李二少麵門的“天中穴”。其攻勢是這般的迅猛淩厲,招式是那麽的美妙、詭異、而驚人。


    李二少不禁暗暗心驚,他第一次看到父親的身手,這種迅巧、靈活的劍式,確有巨大的威脅,與一個蒙麵的神秘人傳授給自己的閃電一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可令他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麽隱蔽在這裏,不知如何收養了義女梅玉芳,父女二人在此苟且偷生,以父親這樣的功力,他應該在武林中出人投地,光宗耀祖,可為什麽卻要拋妻棄子,隱藏於此甘受清貧呢?


    他來不及考慮這些事,見招式已攻到,身形已斜側彈起,執梅枝揮出五點寒星,反手擊向無影劍乳下的“天池穴”及腹下的“衝門”。


    無影劍李漢東也不由得大吃一驚,這超乎想象的劍式,以及超乎他年齡的功力,使自己倒對他刮目相看,在此刻不容緩之際,他已經無暇多於考慮,一聲長嘯,身形躍起,快如閃電,疾若流星,執梅枝淩空抖出七朵梅花般的亮光,帶著一絲唿唿輕響,衝著二少李俠襲去。這招劍勢比剛才第一招更詭更奇,這正是他二十年來閉門苦修的無影劍招的“無影七劍”,看是無形無影,唿嘯的勁風,幻化出虛實難測的劍路,威力好不驚人!


    李俠心中暗暗佩服父親的功力,既是初展身手,豈肯如此敗落,一聲狂笑,說:“看你是否能躲過這一招!”身形飛快一轉,執梅枝倏地橫迎而出。


    “啪”的一聲,二段樹枝相接,李漢東手中的梅枝經不住李俠體內乾坤聖水所發的深厚真力的一擊,立刻從中折斷,而體內真氣陡然受震,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踉踉蹌蹌後退七步才站穩腳跟。


    李俠手中的梅枝卻一圈而下,直指李漢東的心窩。一段殘枝,對於功力超越的人,足可以當一支寶劍利器,李俠若直刺而進,李漢東就會被刺胸穿背,死於非命。


    在此危急關頭,梅玉芳嚇得尖唿出聲的當兒,突然一條人影電掣而來,淩空大聲喝道:“住手!”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狂飆,向著李俠手中梅枝橫裏劈去。


    李俠本來熱血沸騰,迷蒙理智,陡然清醒,心中一驚,身形飛快倒翻出三尺開外,目光一瞥,場中多了一條人影,腿如枯竹,白須白發,赫然是邢克出現在麵前。刹那之間,三個人心情複雜的麵麵相覷,氣氛像死寂一般,無有聲音。


    月亮依然高掛在這小小梅花穀中萬梅盛開的梅林的一側,好像在觀望著人間的世態炎涼,誰能相信在這幽美清麗的景色中,二十年沒有見過麵的父子初逢,竟成仇敵,兵刃相向呢?在那二十年前的殘酷殺戮,又有誰能知曉真相呢?


    就在這片刻的沉默中,無影劍李漢東突然發出一陣狂笑,震得周邊梅花簌簌而落,隻見他長須抖動,怒眼圓睜,麵目陰沉,指著邢克厲聲說:“想不到你還活著,原來是你教唆他......”說著手中半截梅枝竟脫手向飛劍樣向邢克射去的同時,反向李俠猛撲過去,劈麵斜出一掌。


    邢克及時趕到,原為排解而來,想不到引起無影劍李漢東的誤會,眼見烏光一閃,慌忙運掌一劈,避過這梅枝劍穿的同時,耳中已聽到嘭的一聲響,看見無影劍李漢東與李俠又硬生生地拚對了一掌,吐出了一口鮮血,踉踉蹌蹌後退三尺,體力不支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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