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他現在一切的喜怒哀樂都因她而起。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愛吧。


    母親在世的時候,也總是跟那個男人吵個不停鬧個不停,可是夜深人靜時她又會拿著那男人的照片流淚到天明。


    那時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麽會這樣卑微,原來是因為愛。


    哪怕那個男人夜不歸宿傷她遍體鱗傷,她還是一往無前地愛著他。


    那個男人薄情,母親卻癡情。


    他不願意活成母親這個沒有尊嚴的樣子,所以拒絕情情愛愛,想要成為一個薄情寡涼的人。


    如今看來,他真是骨子裏隨了母親,這次算是栽了。


    顧時南俯首吻了吻女人光潔的眉心,“老爺子已經睡下了,等明天再帶你過來看他?”


    溫九齡點頭:“好。”


    顧時南牽起了她的手,“你是想迴家,還是想讓我陪你逛一逛?附近的夜市有個花燈會,現在過去應該會很熱鬧。”


    溫九齡被關了三四天,心頭憋悶的厲害。


    顧時南難得哄她高興,她承他的情,是服軟也是情調。


    她乖乖柔柔的說了一聲好,而後提起手上的保溫餐盒,“那這個……怎麽辦?我親手做的,不吃可惜了。”


    顧時南牽著她走出住院大樓,“吃完再過去。”


    溫九齡:“在車上吃嗎?”


    “味大。醫院旁邊有個便利店,去那邊。”


    溫九齡陪顧時南在便利店吃完晚餐後,顧時南問起了謝如意的事。


    溫九齡把來龍去脈跟顧時南說了一遍:


    “我媽不是死於顱內出血,有可能是人為,謝如意多半是參與者,所以我…才想幫她這一次的。”


    夜市不遠,散步過去大概十五分鍾。


    顧時南問溫九齡:“夜市不遠,是走過去還是……開車?”


    夜色闌珊裏,男人一身新中式純黑色圓領襯衫,額前頭發有些長遮住了他的濃黑又犀利的眉峰,削減了他身上那高人一等的淩厲氣息使得他看起來繾綣溫柔了許多。


    溫九齡覺得這樣的顧時南很好,沒有戾氣,多了一絲人情味。


    她昂起頭看了會兒他,聲音輕柔:


    “我們很少有機會一起散步,走過去吧。”


    說話間,顧時南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在幹什麽呢?”


    陸瑾年手裏夾著一根雪茄,身體慵懶的倚靠著身後沙發,整個人都呈現一種落拓不羈的狀態。


    他一手抓牌,一手將雪茄往嘴裏送。


    伴隨深深的吮吸,他臉頰兩側凹了一塊下去,雪茄濃鬱的青煙很快就自他鼻端噴灑出來。


    他似笑非笑般的口吻:“顧總有話不妨直說。”


    顧時南開門見山:


    “謝如意要生了,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要找到陸淮安的人……”


    陸瑾年低笑:


    “顧總,陸淮安絞盡腦汁的要跟我爭奪繼承權,他那個不安分的母親已經把主意打到戰家小姐的身上了…他前妻要下崽他都不著急我為什麽要蹚這趟渾水?”


    顧時南:“就是因為他前妻要生崽,你才可以大顯身手。戰家的小姐,嫁給誰不好,非得上杆子嫁過去給別人當後媽?”


    陸瑾年這次笑出了聲,“要麽說,還得是顧總。”


    謝如意生孩子若是傳到戰家人耳中,哪怕戰家小姐再迷戀陸淮安,這樁婚也成不了。


    顧時南跟陸瑾年結束通話後,便撇頭對溫九齡說:“已經辦妥了。”


    溫九齡看著他濃稠漆墨的眼睛,“謝謝。”


    顧時南抬手在她鼻子上捏了一把,“下次有事就找老公,原本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何必鬧的你我都不愉快呢?”


    溫九齡鼓了鼓腮幫子,悠悠的口吻:“知道了。”


    附近的夜市是一條古街,很熱鬧,大有盛唐時期的錦繡繁華。


    就是人很多。


    顧時南擔心溫九齡被人群擠到,一直將她擁護在身前,用自己的身體阻擋來往人流。


    兩人沿著青石板路,走過一條又一條古老而又幽深的長巷,最終來到夜市最著名的許願樹打卡聖地。


    溫九齡先去裏麵的寺廟求了福袋,在寫下心願後踮起腳尖將福袋掛了上去。


    顧時南覺得很幼稚,但還是好奇的問她,“許了什麽願?”


    溫九齡眨眼:“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溫九齡雙手合十,虔誠而又專注。


    她許完願以後,側首問顧時南:“來都來了,你也去求個福袋吧。我聽說這裏的許願樹特別靈,很多人都會來這裏還願呢。”


    顧時南嗤之以鼻。


    但,當溫九齡逛累了,他將她背迴車上休息後又一個人匆匆的折了迴來。


    他進寺廟求完福袋後就來到許願樹下挨著溫九齡的那一個福袋掛了上去。


    溫九齡的小楷寫的很好,顧時南一眼就能認出她的字跡。


    他將自己的福袋掛上去後,悄悄打開溫九齡的福袋瞄了一眼:希望顧總長命百歲,希望我們的孩子平安降生,未來常康健。


    她的福袋隻寫了這些。


    她甚至都沒有許願讓自己的小叔和姑姑案子早點沉冤得雪。


    顧時南胸口鼓鼓脹脹的,眼睛有些發酸以及發脹。


    後來,他在自己的福袋裏又加了一條願望:願吾摯愛長命百歲,平安喜樂。


    車子抵達帝苑,溫九齡還在睡熟。


    顧時南小心翼翼的將她抱下車,一早等候著的李嫂拿了一件薄毯給她蓋在身上時,溫九齡的手機響了。


    鈴聲很大,吵的溫九齡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她發現自己被顧時南抱在懷裏,一旁有李嫂還有其他保鏢看著,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要下來,顧時南卻將她抱的更緊,“抱都抱了,別亂動。”


    手機鈴聲還在包裏振動,溫九齡被抱著不好拿手機,“你先放我下來,我接電話?”


    顧時南不理她的話,一路將她抱迴帝苑。


    顧時南的主臥是黑白灰極簡裝修,就連窗簾都是灰色的,不過布料是那種輕薄的紗,在夜風的吹拂下顯得很飄逸。


    溫九齡被他放到大床上,他便單膝半跪下去幫她將腳上的鞋子給脫下換上室內的拖鞋。


    他做完這些以後,便起身對她說:“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剛剛沒有被接聽的手機再次瘋狂振動起來。


    溫九齡低頭打開斜掛在身上的手提包,從裏麵拿出手機。


    是謝如意打來的。


    溫九齡對顧時南揚了揚手機,“是謝如意打來的,我接一下。”


    顧時南嗯了一聲,便轉身去浴室給溫九齡放洗澡水。


    溫九齡則在這之後接通了謝如意的電話,“喂?”


    但說話的卻不是謝如意,而是醫生:“你好,溫小姐,我是謝小姐的主治醫師……”


    溫九齡心髒沒由來的一緊,唿吸都屏住了幾分,“她怎麽了?”


    醫生道:“很抱歉以及遺憾的通知您,謝小姐……羊水栓塞,沒能挺過來。”


    頓了頓,解釋給她打這個電話的原因,


    “謝小姐在上手術台前,曾交待過說,若是她發生了意外就通知您……”


    溫九齡心髒跳的飛快,已經亂了節拍,聲音還是穩的,“孩子呢?孩子怎麽樣?”


    醫生:“很遺憾!”


    溫九齡唿吸都像是凝固住了,瞬間沒了聲音。


    醫生的話還在繼續:“溫小姐,我們聯係不上謝小姐的其他家人,您看……您方便來一趟醫院嗎?或者幫忙聯係她的其他家人也行。”


    半晌,溫九齡才找到自己的語調:“好……我知道了。”


    結束通話後,溫九齡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麽會這樣?


    謝如意剛跟她表態說會把一切真相都告訴她,結果……她卻死在了手術台上,連同她的孩子一起……


    真的是羊水栓塞麽?


    被溫九齡拿在手上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在浴室放熱水的顧時南聽到動靜後從裏麵疾步走了出來,“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溫九齡感覺整個胸口都堵的慌,說話聲音有些氣息不穩,“謝如意死了。死於羊水栓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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