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南走到靠窗的位置,“妙妙還不想嫁,說想先訂婚,晚兩年再辦婚禮……”


    顧有為冷哼一聲:


    “別說晚兩年,就是晚兩天都不行。她這種上不了台麵的身份,辦什麽訂婚?直接一步到位。”


    頓了頓,“你秦爺爺也是這個意思。”


    顧時南:“妙妙……”


    顧有為發火:“我聽說溫九齡母親去世了?你妻子母親都去世了,你不為她的事操持,整天圍著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女人轉,你不覺得自己很不男人?”


    顧時南唇角冷了幾分,“您讓想我怎麽做?”


    顧有為見顧時南態度鬆軟,便直奔主題:


    “這樣吧,這個月十八訂婚,下個月二十八舉行婚禮。訂婚有了,婚禮也全了,夠給秦妙人體麵了吧?”


    顧時南聲音沒什麽情緒:“溫九齡母親屍骨未寒,現在不適合辦喜事……”


    顧有為的目的是把秦妙人這個禍害從顧時南身邊趕走,他才不管這是不是溫九齡母親的喪期。


    他對顧時南沉聲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你老婆母親屍骨未寒,你身為他的丈夫的確應該在這個時期陪她守喪。所以,秦妙人的訂婚和結婚事宜不用你操持,你秦爺爺會派秦家老大過去監管。實在不行,我也可以代勞。”


    如果秦妙人的訂婚和婚禮是由顧時南來督辦,一定會辦得風光體麵,給足秦妙人底氣。


    但,如果是秦家或者是顧有為來負責,可以想象得到的寒酸。


    所以,顧時南一聽顧有為這麽說,立刻就轉變態度:


    “不必了。妙妙的訂婚和婚禮事宜,我親自管。”


    顧有為聽顧時南這麽說,始終壓著的那塊巨石便鬆了下來。


    他長歎了口氣,對顧時南說:


    “你大伯升遷在即,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千萬別給我整出什麽妖風來。我不管你對溫九齡是什麽感情,隻要你們一日沒有辦離婚手續,你就要對她盡到一天的丈夫責任。


    她母親走得突然,身世也可憐,你多抽點時間陪陪人家,好歹她跟了你一場,又割肝救過小稚的命,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對她好一點。”


    顧時南嗯了一聲,便結束了跟顧有為的電話。


    傍晚的時候,溫九齡緩緩睜開眼。


    窗外的夕陽灑滿房間,光影浮動裏有人朝她的床邊走過來。


    溫九齡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坐起,抬起頭來時,就聽到走過來的人對她說:“好點了嗎?”


    或許是精力過度憔悴,也或許是窗外照進來的夕陽太夢幻,溫九齡感覺自己眼前視線重重疊疊的,看什麽都是有重影的。


    她閉了閉眼,重新睜開以後,才將麵前的人看清。


    仍然是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隻是男人整個下頜冒出了粗糙又濃密的胡渣,眼底的紅血絲重得像是要滴出血水似的濃重。


    溫九齡眼波微動,目光便撤了迴來。


    她默不作聲,樣子看起來是在思考要應該跟他說點什麽?


    顧時南這樣想。


    他俯身在她身後墊了一個靠枕,手指撥弄擋在她麵前的碎發,聲音格外的繾綣溫柔:


    “想吃點什麽,我去給你做?”


    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這算是他能拿得出手哄她的手段了嗎?


    溫九齡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唇,自嘲的,而又無聲的,笑了又笑。


    如此,她的樣子,跌落在顧時南的眼底就顯得格外的……刺眼。


    他喉頭滾了滾,試圖為昨晚的事情做出解釋:


    “昨天在馬場,湘儀從馬背上摔下來弄傷了腳,這之後又下了暴雨,所以便歇在了城郊……”


    溫九齡譏笑出聲,“然後呢?然後你就喝醉了,再然後就跟秦妙人順便上了個床?”


    顧時南麵部肌肉繃了又繃,眉頭也是皺了又皺:


    “的確是喝高了,但沒你想的那麽齷齪。妙妙跟李淮民很快就會訂婚,我們怎麽可能……”


    溫九齡掏出手機翻出李淮臨發給她的那張照片舉到顧時南的麵前,笑著說:


    “我打不通你的電話,隻好打給也在馬場的李淮臨,我請他去找你,結果他撞見的卻是你跟秦小姐在上床。他大概是顧及我的心情,一開始都沒打算告訴我,隻說你……喝多了,不方便接電話。他問我,發生了什麽事,需不需要幫忙……”


    溫九齡情緒終於還是激動起來,聲音有幾分哽咽,也有些語無倫次,


    “他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我明明是需要的,但是我為了避嫌隻好說不用。後來,我就去找陸瑾年,陸瑾年給了我唐先生的電話,我在唐先生的別墅門口淋成了狗也進不了他家的大門。無奈之下,我再次打電話聯係李淮臨,希望他能幫我去叫你……可是,我沒有等到顧大總裁你的幫助,卻等來了我母親死亡的噩耗……”


    顧時南喉結聳動,眼眶紅得嚇人,卻始終沒有發出一言一語。


    溫九齡泣不成聲了,不停地抬手擦眼淚:


    “雖然……溫佩雲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但她是我的媽媽呀,人怎麽可以沒有媽媽呢?我再也沒有媽媽了,我……又一次的眼睜睜地看著我的親人死在我的麵前而無能為力,你懂這種感受嗎?”


    顧時南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我懂……”


    溫九齡情緒失控:


    “不。你不懂。你怎麽會懂我溫九齡的苦,又怎麽會懂我溫九齡的疼?你要是懂我的苦和我的疼,你就不會那樣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羞辱我了。”


    溫九齡怨恨。


    她的怨恨不是一天兩天,是經年累月日積月累:


    “你明知道我不舒服,你還要陪你的妙妙去城郊馬場騎馬,那個馬場,是特碼的非去不可了嗎?你老婆病得都下不了床,你卻陪一個三兒去騎馬,還有誰比我這個太太當的還要窩囊的?”


    “溫九齡,你對我有怨恨,我不怪你。”顧時南情緒始終保持著清醒和冷靜,即便他眉頭擰著,眼底也隱隱滲出了寒意,但他的聲音還是平和的,“人大悲大喜,不是什麽好事……”


    大悲大喜不是什麽好事,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溫九齡。


    她是個孕婦,最忌諱的就是情緒過激了。


    溫九齡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


    顧時南也沒有開口,他覺得人在情緒激動之下的所有溝通都屬於無效溝通。


    他打算拉過一把椅子在床邊坐著陪她,但溫九齡在他準備落座前抬起頭對他說:


    “顧時南,人各有誌,你有你的選擇,我也有我的決定,我為了依附你討好你,不止一次的退步,現在……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退無可退的地步了,所以,我們離婚吧。”


    顧時南本來不想說過重的話刺激她,但她在這個時期提離婚,就讓他格外的不悅。


    他臉色冷了幾分,聲音也是:


    “你把你小叔和你媽的死都算在我的頭上,那你有沒有想過,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溫九齡雙手捧臉,顧時南無法窺探到她的情緒了。


    顧時南的話還在繼續,繼續往她心上捅刀子:


    “首先,害你小叔坐牢的不是我,讓他葬身火海的也不是我。其次,你母親死於腦溢血。第三,前者我沒能幫你及時見到你小叔,那時候的我可不是你的丈夫,我沒有義務幫你。後者,你母親突發腦溢血我沒能及時幫到你,


    並不是我主觀上不願意幫,是我沒有來得及幫。這兩件事,客觀來說,我沒有錯。當然,事實是你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對你來說十分的打擊,你對有我怨恨我可以理解。但,我對你理解,並不代表我就欠你……”


    溫九齡抬起頭,此時眼睛裏已經沒有任何的眼淚了,隻是目光很紅很紅地看著他:


    “對,你從不欠我,一切都是我溫九齡咎由自取。所以,你還在等什麽呢?不如早點離婚,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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